等到李鈺說完,梁飛沉思片刻後,道:“史思明親率十萬叛軍南下,先是大破顏真卿將軍的二十萬義軍,現在又連下鄆、濟二州十餘城,欲要在一月攻下河南道。現在鄆州州府已被叛軍攻下,濟州淪陷也隻是旦夕之間,東麵的濮州雖未受波及,但此時已幾無禦敵之兵。如此危如累卵的形勢下,鄆州落入賊手隻是早晚的事。不是我梁飛輕看李將軍,實在是不明白你拿什麼與我合作,又拿什麼與賊軍周旋?”
梁飛此話,已頗有些不太客氣,若是徐慕白在此,必然已經火冒三丈、暴跳如雷,擼起袖子便要和梁飛比個高下。
但李鈺卻極有涵養,聞言並無半絲動怒,隻淡淡反問梁飛道:“既然鄆州形勢已如此危急,梁將軍為何還不學徐遠道等鄆州官吏,夾著尾巴向西逃去呢?”
以現在的形勢,叛軍過處,唐臣唐將不是投降便是逃跑,能夠組織力量抵抗的,實在少之又少。
梁飛麵顯悲愴,嘴唇翕動,突然嗆啷一聲拔出隨身佩劍,一劍斬向身前的木案,冷聲道:“殺身成仁,舍生取義。我梁飛雖然位卑言輕,屢受小人排擠,但自問一身肝膽不弱於人,那等抱頭鼠竄的行徑,在下做不來也不屑做。”
話語平實,並不慷慨激昂,但李鈺聽來,卻格外熱血澎湃。
“將軍能夠如此,我龍影義軍,又未必不能如此?既然天大地大,也沒有我等一席之地,逃也是死,降也是死,不若便拿我等這微末的力量,來一場以卵擊石又如何?”
李鈺此話,也無深奧道理,但字字鏗鏘,透露出一股一往無前的決然,梁飛聽了,也不由微微側目。
二人站在廳中,相隔兩丈,遙向對視,突然同時哈哈大笑起來。仿佛彼此的那些小小心思,在這爽朗的笑聲中都已煙消雲散。
待笑聲收止,梁飛向李鈺踱近幾步,上上下下仔細端詳了他好一會兒,突然拍手道:“隱龍隱龍,果非凡俗。”
李鈺不知他是褒是貶,隻道一聲“哪裏”。
梁飛說了兩句後,突然麵顯一絲神秘,再靠近幾步,輕聲道:“如果,李將軍能夠將棣王接到龍影義軍之中,別說是我,就算許多降臣叛將也定會聚集在你龍影義軍之中。有棣王在此,龍影義軍不僅師出有名,更會壯大聲勢。你們,又何懼會被各方勢力圍獵?”
李鈺聞言,腦海中頓時明悟。他們為了不成為眾矢之的,因而才稱這支臨時搭建起來的人馬為龍影義軍,但那不過是自封,如果李唐不承認,他們依舊還是一直流寇。
但若能將棣王李琰推出,作為龍影義軍的首領,以他玄宗四皇子的身份,李唐即便對龍影義軍有什麼陰謀陽謀,但至少在名義上,他們占著了先手。
何況,有李琰在此,諸如梁飛等以前的舊部,自會望風來投。
念及此,李鈺頓時覺得眼前一片豁然開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