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巡一雙布滿血絲卻格外有神的眼睛打量著南霽雲,皺紋密布的麵頰浮現一絲笑意,聲音有些顫抖地問道:“雍丘,守住了?!”
南霽雲如小雞啄米般連連點頭道:“守住了,守住了將軍!”
張巡伸出猶如枯枝般的手掌,輕輕抹去南霽雲臉頰的淚水,嘶啞著聲音笑道:“男兒漢大丈夫,寧可流血斷頭,怎能沒骨氣地哭泣?嗬嗬……”
南霽雲連忙用染滿血汙的衣袖揩掉淚水,向張巡又使勁點頭。
張巡見南霽雲忍住淚水,微不可察地含笑點了點頭,似又想起什麼,臉上神色倏地轉為緊張,急切問道:“沉香和萬春怎麼樣了?”
聽到張巡問道二人的名字,南霽雲本已強忍住的淚水又不受控製地流了下來,卻將頭顱埋得低低,除了低低的嗚咽再無其它聲音。
張巡見此,本就蒼白的麵色更顯蒼白,才記起向房內四周打量。
先是看到身旁被裹成粽子的雷萬春,待視線落在他那齊肩而斷的左臂時,眼眶似有晶瑩閃動。
當張巡移目看到遠處平靜仰躺在木板上的陸沉香時,雙目中強自忍住的老淚終於滾落。
許久,張巡語音極其平靜地道:“今夜若不是因為我,沉香不會離你而去……”
原來當雷萬春和南霽雲先後離開張巡時,保護守城主帥的重任就被安排給了巾幗女英雄陸沉香。
但金弓盧飛雪何其厲害?
一把長弓於暗中箭無虛發地將張巡身周十餘名親兵挨個射殺,眼見致命的一箭便要取掉張巡性命,隱藏在暗處的陸沉香終於尋得一絲還擊的機會,長刀所向,劈落盧飛雪的半邊麵頰。
但可惜,畢竟二人實力相差不小,陸沉香那凝聚畢生功力的一擊終是差了一招,被盧飛雪逃得性命。
暴露中的盧飛雪狠毒非常,一箭箭專找蜂擁而至的守軍咽喉,箭箭致命,絕無幸存。
當駐紮那裏的守軍隻剩下張巡和陸沉香以及六七名親兵時,盧飛雪見幾人逃無可逃,便起了玩弄他們於生死之間的心思。
一箭箭射進咽喉,雖然致命,卻不會令他們立馬死去,隻會讓他們用雙手捂住鮮血飆射的咽喉,一點點感受死亡的來臨。
眼見已是必死之局,陸沉香不知發了什麼瘋,手中長刀突地轉向,將張巡身邊僅剩的四名親兵砍翻下城樓。
這一出突變不僅出乎張巡預料,更讓盧飛雪料想不到。
待四名親兵被全部砍落城頭時,陸沉香的屠刀終於指向張巡。張巡雖有一身膽氣,也有驚人的謀略,但單打獨鬥的能力,卻不是氣境中期的陸沉香對手。
隻抵抗了兩招,便見陸沉香刀光一晃,刀柄擊在張巡頭頂,一腳踹在張巡小腹,將他自城樓踹翻向城下。
當張巡身體飛躍過城樓,眼睜睜看著下墜的地方是一架馬車,上麵還有四具死屍做人肉墊子,他才在刹那間明白陸沉香的算計。
但恰在那時,盧飛雪好像也明白了陸沉香的企圖,淩空一箭射向倒栽而下的張巡,黑夜中張巡隻發出一聲慘哼,便覺一陣天旋地轉,除了城樓上陸沉香的喊殺聲漸行漸遠,再無半絲感覺。
聽完張巡的敘述,南霽雲又忍不住看著靜靜躺在木板之上的陸沉香,想到盧飛雪那五支插在她胸口的羽箭,心中除了悲痛,還有滔天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