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正淵胡須顫抖,唾沫橫飛,一張因酒意而有些潮紅的臉變得更加漲紅,顯是頗有些激動。
的確,張巡自在真源起兵以來,先後已與叛軍交戰三百餘場,曆史達一年之久,終在還有還有些血性和骨氣的忠臣義士幫助下,將落入賊手的曹州、宋州重新掌握在唐軍手中,現在更是如長矛的矛頭堅挺地釘子雍丘,讓已在汴州紮穩腳跟的叛軍不能沿運河東進半步。
如此功勳,即便後來在史書中讀到,也覺頗為振奮人心。
奈何天下形勢,豈是一人之力可以扭轉,眼見叛軍節節勝利,河南道未受戰亂波及的州郡隻做壁上觀,生怕戰火波及所轄地盤。
但他們也不想想,如果雍丘、睢陽一旦失守,河南重鎮彭城(即後來的徐州)必將無險可守,叛軍隻要占了徐州,揮軍南下,而另一座重鎮臨淮陷落也隻是片刻間事。
且不說國家大義如何如何,單就是唇亡齒寒的道理,這些還待觀望的李唐臣子便裝作糊塗。
又或者說,他們本就抱著反抗不成便即投降的打算吧,比如說現在的高承義,無論是張巡對其的斷言,還是李鈺記憶中的曆史,正是這其中典型代表。
念及此,李鈺有意向陸正淵試探道:“天下形勢如此,我們雖將楊朝宗這一萬兵馬擊退,但李懷仙與瞿伯玉還在圍攻城父等縣,不知高太守現在作何打算?”
這一句顯然是說到了陸正淵父女的痛處,話剛落地,一直不曾抬頭的陸沉香終抬起腦袋,別有一番情韻的雙目毫無顧忌地盯著李鈺,讓李鈺的雙眼呆了呆。
陸正淵麵色轉暗,輕咳一聲,待陸沉香收回那雙肆無忌憚的目光,才對李鈺沉聲道:“如果高高承義有心抗賊,小女沉香又何必如此委曲,求得兩千兵馬的指揮權?”
這時一直保持著溫柔笑意的陸於氏玉手輕輕抖了抖,繼而雙目濕潤,眼看便要抽泣出聲。陸沉香將手中的筷子重重拍在桌上,一把挽著麵現悲色的陸於氏離開圓桌,轉身向內堂另一扇側門行去。
看著陸沉香羅衫飄飄、身姿嫋嫋的背影,李鈺怎麼也無法將昨夜那名身著戎裝的女將聯係起來。
如此女子,已經不是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一般女子,而是住得了深閨、上得了戰場的奇女。
其實李鈺這一路行來,所遇女子哪一個不是絕非凡俗的女子?
無論是命運坎坷的朱紅雪、水明月、蘇雲菲,還是享盡半世榮華的楊玉環,抑或是正邪難辨的阿史那月,甚至是滿腹蛇蠍的安妹妹,都不是尋常人家的女子可比。
這,一方麵與唐朝較為開放的風氣有關,另一方麵,也與個人悲慘的命運緊密相連。若李鈺不是有這等變故,他又怎會遇得到這麼多命運乖桀的非凡女子。
待陸沉香終於消沒在房門外,李鈺的思緒才回到現實,想著陸正淵剛才所說,訝道:“盧伯父身為司兵參軍,這兵權自當由你節製,卻為何要與他做這般交易?憑伯父和沉香的本事,即便另投他處,也必能夠壯誌滿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