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李鈺在這具身體裏深究,那本來一動不動的身體突然就動了。
此時他和方頭大耳的距離不過兩丈,兩個縱步便到了身前。
方頭大耳跪在地上仰首望著那具高高躍起遮天蔽日的身體,臉上沒了絕望,沒了憂傷,隻是靜靜地閉眼待死。
不要!
李鈺眼看自己占據的這具身體連斃兩人,心中本能地發出呼喊。
畢竟名牌大學畢業,多年所受的教育讓他無論如何也無法眼睜睜看著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消失,最重要的是,還是在自己手上消失。
即便這身體和他無關,但他還是熬不過良心的折磨。
可是,那高高躍起的身體根本不會聽他的呼喊。
手起!掌落!
隻聽“噗”的一聲,方頭大耳的一顆大好頭顱便已經崩碎,腦漿迸裂,鮮血濺得李鈺這具身體滿臉滿身。
那身體如餓虎撲食,馬不停蹄地向遠處餘下的三人撲去。
雖然有一兩個兵卒不甘心地拚命抵抗,但是在那具身體麵前,猶如老鷹和小雞之間的差距,不過一招半式便被結果了性命。
李鈺在這具身體之中將一切情形看得仔細,心神無比震駭。
這可是殺人啊,是自己在殺人啊。無論是按照以前那個世界或者現在的大唐刑律,這些人可都是自己親手殺死的啊。
那具身體根本不理會李鈺心神的震駭,帶著一身鮮血,踏步進了那破敗的小屋。
小屋中篝火已經熄滅,火堆旁那名藍衫女子背對著屋門坐在一個破爛的木凳上。
聽到李鈺的身體踏進屋來,緩緩轉過身子,隻見此時的她藍紗覆麵,紅綢束發,身上的衣服也作了整理,雖然有些泥印,但大致看去,卻是一名高貴無比的華貴女子。
女子鳳眼定定地看著李鈺的身體,好一會兒才溫柔地道:
“小鈺過來,本宮給你擦拭一下。”
什麼?!
這樣一個視人命如草芥的女子,如此一個高高在上的女子,會親自給這具渾身浴血的身體擦拭?
這這這,這具身體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李鈺腦中一片混亂,一日所見所聞,皆出乎他幾輩子積累起來的預料。
這具身體一向不管李鈺在他身體裏的反應,聽到這女子招呼,幾步來到她身前,竟如嬰孩一般雙膝跪坐在地。
那女子伸手撫摸著他的臉龐,鳳眼之中的柔情蜜意顯露無疑。
她隨手在地上撿起一名兵卒的白色內衫,溫柔地輕拭著這具身體上的血漬和泥水。
玉指如蔥,修長白皙。發絲如蘭,空穀傳幽。
擦拭了一會兒,銀鈴輕響,她開口道:
“天下男兒,皆垂涎我的美色,無論皇親,無論國戚。父子可以反目,兄弟可以相殘,諸侯可以刀兵相見。天下,也可以為我大亂。可是,隻有你,鈺兒,從小到大隻有你,會安安靜靜地陪我粘我,聽我的愁腸百轉。”
李鈺在這具身體裏聽到女子悠悠傾訴,再聯係到史書和許多文人墨客的或貶或誦,隱隱也能夠感受到她的無奈。
但是,僅僅隻是刹那,當這女子的玉指撫摸著他結實的胸腹時,接下來的話,卻讓他震驚莫名。
隻聽這女子接著悠悠地道:“若不是你慢慢大了,漸漸有了性子,不願陪本宮解悶,不願和本宮說話,隻一心想衝鋒疆場、亡命廝殺,我又怎麼會對你施那血肉傀儡的西域邪法?”
血肉傀儡?!
西域邪法?!
臥槽你麻!
從來不曾罵過髒話的李鈺在這具身體裏忍不住破口大罵,自己穿越來此,本以為附身的大小也會是個官二代,卻沒想到居然是個傀儡。
雖然不知道這血肉傀儡具體是什麼東西,但經曆了剛才種種,李鈺十分清楚自己根本對這具身體沒有所有權。
確切地說,是連使用權也被剝奪了。
蒼那個天啊!
我李鈺到底造了什麼孽,怎麼劇情和那些狗血的網絡小說不一樣啊?
仿佛聽到了李鈺的無聲怒罵,那女子接著悠悠道:
“鈺兒勿憂。本宮愛你憐你,又怎麼舍得傷害於你。這血肉傀儡之術隻是讓你暫時失去了神智,如果我們有幸能夠得脫大難,本宮自然會為你解除。那時本宮和你,攜手天涯,雙宿雙飛,好不快哉。”
說到此,女子的聲音微微停頓,一雙汪汪鳳眼春意閃過,轉而暗淡,接著道:“如果上天定要讓本宮遭逢此劫,本宮一定會先你而去,此術也定然瓦解。憑鈺兒的本事,沒有本宮這個拖累,天大地大,又怎會沒有你的容身之地。”
奸情!紅果果的奸情!
饒是李鈺前世未曾經曆什麼情事,但這女子溫聲軟語說到此處,他又怎麼不明白這二人之間存在著糾葛。
他隻覺一頂綠油油的帽子在曆史長河上空飄蕩,穿越千年,穩穩地落在了那個被傳唱千古的皇帝頭上。
那女子嚶嚶淒淒,待將這身體上的血漬抹幹,便緩緩地將腦袋靠在那寬厚結實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