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美好的許願池就是我們的見證,還有池塘裏的幽靈。
“一定會實現!一定會實現!一定會實現!”燦爛的笑容印在我們泛著雨水的臉頰上,我們癱坐在地上,抬頭看向灰蒙又明亮的天空。
貓田說,愛思說,我說。
一定會實現的吧……
我的神明。
“垮了。”
一道閃電猛然地劈下來之際,遠處的天空便被赫然地印得一片煞白。幾秒鍾白花花的背景之下,那名幽靈的身影就顯眼地引入眼簾,繼而又陷入了黑暗。光線浮動起來,在他身上一晃一晃,根本就看不清模樣,但確實是活生生的一個存在呀。
轟隆隆!頭頂響起了幾聲胸悶的雷聲,“啊!”貓田和愛思尖叫了一聲,瞬間我們便條件反射般地蹲下去,捂著耳朵。
“怎麼回事?這不是在做夢吧!”貓田晃著腦袋大叫。
“我們跑吧!”愛思陡然喊叫起來,扯著我的手臂一直往外拖。
奇怪的事情是,召喚失敗的時候已經停下了所有的雨水,可是現在雷聲過後又下起了滂沱大雨。
看似天晴又忽然電閃雷鳴,撞鬼了吧。
“是幽靈呀!”
終於,貓田說了一句讓我頭腦一轟的話,或者說是道出了事實。男孩就站在那裏盯著我們,一動不動,就像一尊憤怒的雕像。
又一道閃電劈下來,這下我清晰地看見了他的臉,是一張麵無表情的臉——
那張蒼白的臉在告訴我一個不願意接受的事實……召喚過程突然停雨,導致召喚失誤了。
失誤了。
我這才感到心髒鈍痛,瞬間擰起眉毛差點崩潰地哭出來:“不是阿澤!是個小孩!不是哥哥的臉!不是哥哥呀!不是呀!”
是個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幽靈!
緩過意識後的我,小腿才徹底地軟了下來。失望和冰涼洞穿了我的身體,疾速地爬上來,直到我渾身鬆軟。
“快走!許童綠!”貓田和愛思仿佛都已經從恍惚中掙脫出來,硬生生地拖著我呆若木雞的身體。
我們浸泡在雨水裏,被當下的雨日侵蝕得皮膚發白發皺。心裏空蕩蕩的,像一間充溢著蠟燭的光亮又瞬間熄滅的空房子。
我終於咬著牙,不甘心地咬著牙,被他們抓著往另一個方向跑。我們準備逃離召喚失敗的案發現場,而正在邁開腳轉過身的時候,背後瞬間就有了聲響……
是哭聲。
那個幽靈男孩哇的一聲就哭起來了。
這……我們遲疑地頓了一下,停下腳步回過頭,看向黑暗中的他。光線浮動,他單隻手把手臂捂在眼前放開喉嚨傷心地大哭起來。
“嗚嗚嗚……”
大家都在發愣。在哭什麼呢,害怕得流淚的不應該是我們嗎,哪有幽靈見到人類會哭的?——倘若他真的是召喚上來的幽靈的話。
從天而降的雨水仿佛把我們困在了池塘邊,草叢們發出沙沙的聲音,在夏末特別清涼鬆脆。
“走……走吧?”愛思張著黏糊的嘴唇,微微遲疑地問了一聲。她握著我的手小心翼翼地縮了一下。
“走吧?”貓田同樣看向我。眼神就像在告訴我,召喚失敗了,對方是誰根本就不知道,是人是鬼我們也不知道,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事我們仍然不知道。
那就走吧。我緊閉了下眼睛,倒數了三秒,抿了下嘴唇便跟他們一起篤定地轉過身。再次邁開腳步……
“嗚嗚嗚,你們都不要我……”
我愣住了一秒,雙腳卻仍然無意識地往外趕。一步,兩步,三步,我們的腳步很快,卻逐漸不約而同地慢下來……身後的哭聲越來越小,漸漸被雨聲吸走。耳朵回旋著最後那句哭聲,就跟我以前的哭聲一樣……心髒莫名充溢起來,像塞了一塊石頭在胸腔裏喘不過氣……“你們都不要我,你們都不要我。”這句話像海綿般塞滿了我的腦袋,並強行灌進了水。無助,孤獨,空虛。就跟我經常被孤立了那樣,就跟我經常暗地裏哭泣那樣呀。
“不可以!”我瞬間站定猛然喊了出來,像在哭。
“不可以!”仿佛一種感應般,貓田和愛思也突然同時默契地叫了一聲。
雨還沒有停,還在洶湧地往我們的頭上倒下來。我們的手還在害怕地顫抖著,卻緊緊地牽在一起。我們看不清對方的臉,但卻像是暗號般,我們眯著眼睛互相朝對方無聲地示意,最後麵麵相覷地點了一下頭,異口同聲地用喉嚨發出一聲整齊的“嗯”。
我們往回跑起來,邁開腳的那一秒我曾祈禱就在那刻讓時間停止。停止吧,我握著貓田和愛思溫暖的手掌,在雨日裏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心安。是朋友,是好朋友傳遞給自己的那種默契和充實。感謝神明。如果召喚真的失敗了,那麼此刻就讓我感謝神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