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綠,不要做膽小鬼。
我從書包的夾縫裏掏出了許久沒有碰過的鑰匙,遲疑地打開了生物社辦公室的門,朝裏頭走了進去。黑板上還寫著計劃以及植物細胞變化,是陳老師的字跡。盯著那些字體,內疚的神經又挑動了起來,鼻子一酸,我抱過真空玻璃罐便馬上跑了出來。鎖上門。
怕再多待一秒,就會哭出來。
“謝謝你,但是我必須回去,對不起。”
雨中的我與那名女生站在荒地邊緣,路燈橘黃色的光線打下來,雨點朦朧又傾斜地飄起來,一片暖黃。
“真是怪人。”良久,女生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聲音像在飄,“我隻是希望傳說可以終止……我見過。”
“不會有幽靈的,世界上沒有幽靈。”我聽著她的話打了個冷戰,逞強地說。
“既然這樣,”女生朝我轉過身去,最後囑咐道,“如果……如果有遇到就盡快跑出池塘範圍。”
聲音像來自夢境。我握緊手電筒,還沒緩過神她就淋著雨朝前跑開了。甚至來不及再說聲,謝謝。
雨水從天而降,把我籠罩著,像一隻昆蟲困在了雨夜的琥珀裏。
意念鬆動的一刻,眼睛直視著我懷裏的真空玻璃罐,裏頭已經躺了許許多多我辛苦找來的夜晚的植物葉。如果今天不去把植物葉摘回來,下一個雨天還是得來取,並且學校就隻有池塘附近那麼點大的地方有希望找到各類植物草。
……
我再次踩著潮濕的草叢衝向了雨中的池塘。凝視著周圍,還是一片透著響聲的黑暗,池塘被雨水衝出一個又一個小漣漪。
滴答,滴答,滴答。
我豎起手電筒按開按鈕,光線顫巍巍地亮起來。“加油吧。”我給自己打著氣,根據之前沒下雨前找過的位置,重新低下頭去翻找著剩下為數不多的雨天的植物葉。我在雨中加快速度,一葉一葉地翻找過去,這次並沒有太多的顧慮,而是專心致誌地尋找著草葉,悉數地收集在玻璃罐裏。
每摘取一款便滿心歡喜。就在數量越來越多接近尾聲的時候,心也就逐漸放鬆下來。
“許……童……綠……”
突然,有人在叫我?聲音輕飄斷續又艱澀嘶啞,叫魂般。我恍惚的神經猛地一緊,隻覺得一股陰風順著腳下猛地傳遍了全身,我哆嗦了一下猛地回頭,警覺地四下看去。一個人都沒有。
難道是幻覺,我鬆了口氣,懊惱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可是這個時候,我清楚地聽見身後有聲音了——
“咕嚕。”
聲音像一隻看不見的手探進了我的胸膛,一下子把我的心髒給揪緊了。我渾身汗毛倒豎,一動也不敢動。
咕嚕。咕嚕。咕嚕。咕嚕。咕嚕。咕嚕。咕嚕。咕嚕。
聲響越來越大,在嘈雜的雨夜裏非常銳利。身體死命地戰栗起來,我一點一點地轉過臉,企圖朝背後看過去……
嘩啦啦!嘩啦啦!嘩啦啦!嘩啦啦!嘩啦啦!嘩啦啦!嘩啦啦!
身後變成了巨大的響聲!像是有怪物從池塘裏浮出來!
“啊!”我慘烈地回過頭,五官擰在了一起。一陣強烈的冷風在雨夜裏又刮過來。就在這個時候,像是有一隻手懸浮著那般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我的身體劇烈地震起來,身子猛地又縮緊了一圈。
呼,是氣體。有人在我的耳根吹氣,陰冷的那種氣體。
“阿澤……阿澤哥哥,快保護我吧。”我嘴巴緊緊地擰著,幾乎是帶著哭腔在喉嚨裏打轉,胸腔已經不受控製地上下起伏。
我想嘶喊,可嗓子像被堵住了似的。胸悶氣短,冷汗淋漓,硬是發不出一點聲音。我覺得自己馬上就要爆發出來了,抿著撕裂的哭聲跑出雨夜。可是,心裏卻又是這樣矛盾著——
不可以放棄。
頭腦決裂般痛起來,像是失去了理智,想要鉚足了勁爆發出來了。爆發出來吧,慘烈地叫出來也好,或許就有人來保護自己。就在心裏準備尖叫起來的時候,抿著的嘴巴終於爆破般扯開大叫——
“滾啊!都給我滾!不要妨礙老娘辦事!老娘很忙!很忙很忙很忙很忙!”
想要發出一聲正常反應的尖叫,卻變成了這樣。
洪亮的聲音在頭頂無限地回蕩起來,一緊張起來就會語無倫次語出驚人的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失去意識後喊了什麼。
我喊完用力地縮進了身體,一動不動……又一陣風拂過,隔了很久,耳旁的雨聲又再次清晰地顯現回來。我能清晰地感到手臂上的雞皮疙瘩一層又一層地浮起來,可也就是緩過勁後,感覺到肩膀上的觸感緩緩地褪去,身後的怪聲音也變得悶響,又恢複成了滴答滴答滴答,直到,隻聽得見雨聲。
……咦?
怎麼回事!
我屏住呼吸試著睜開眼睛後,看到的還是夜晚的樣子。我小聲地咳了一下黏糊又顫抖的喉嚨,終於,手電筒在眼前一劃,定睛一看,最後一類植物葉坦然地映入眼睛。手裏握到最後一款葉子後,眼淚差點飆出來。
最後,我抱著玻璃罐,嚐試挪動了下蹲著的腿,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一,二,三!我在心裏大聲地喊著數,嗖的一下往前跑開……因為腿很麻,還踉蹌地拐了一下,再奮力地朝遠處的路燈跑去。
落荒而逃跑的同時,夜晚才持續地響起了我後知後覺的尖叫聲。
“啊啊啊啊!”
第二天,我抱著真空玻璃罐心滿意足地朝現任生物老師的辦公室走去,麻煩他幫忙檢驗植物葉的摘取種類是否合格。不料林老師沒有在辦公室,我隻能把玻璃罐放置在他的桌子上,用紙條寫著我的請求還有緣由貼在罐子的上麵,便樂滋滋地上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