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俅一怔,開口問道:“寫真?白描人像?”
“是不是白描不知道,不過肯定是寫真。”蘇大郎非常確定地,“高大郎,四月初一可要去潘家園一觀啊?”
高俅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蘇大哥,你是怎知四月初一潘園鬥技的?”
蘇大郎哈哈一笑,摸了摸後腦勺,“我也是聽人的……大哥兒,我這地方消息雖然靈通,可大多是些沒出處的消息。”
沒出處的消息自是有人故意放出來的,而放出這個消息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將要在四月初一和米友仁比鬥的武好古。
當然不是武好古自己去東十字街的茶樓裏放消息的,而是他的兩個好兄弟郭京和劉無忌去做的。
散布假消息也是郭京、劉無忌這等潘樓街私牙的“日常業務”之一。
郭京和劉無忌現在都是有錢人了,放消息這等事自是能做得順手。他們花了點錢,雇了幾十個私牙,兩時間就把消息傳的滿大街(潘樓街)都知道了。
高俅盤算了一番,又問蘇大郎道:“大郎,武家大官人是不是從開封府放出來了?”
“是啊,幾日前才出來的。”蘇大郎回答。
“那武家畫齋還開著嗎?”高俅又問。
“還開甚底畫齋?”蘇大郎道,“都典給潘家金銀絹帛交引鋪了……估摸著也贖不回了,過不多久就該改名陳家畫齋了。”
“原來如此。”高俅點點頭,心想:怪不得昨日去戴樓書院尋他不著,應該是回家去了。
想到這裏,高俅也不喝茶了,拿起自己的“鞠”(就是蹴鞠的鞠),和蘇大郎打了聲招呼,就往甜水巷的武家家宅而去了。
……
高俅沒有猜錯,武好古這會兒正在家呆著,剛剛畫完一幅《馮二娘寫真圖》,絹本,設色……哦,自然不是畫人體了。
畫中的馮二娘上身穿著紅色直領褙子,內有抹胸裹肚,下身還穿著裙子,四平八穩端坐在一張玫瑰椅裏麵。看上去要多端莊就有多端莊,一點不似風塵歌伎出身,倒似個朝廷命婦。
這幅畫是武誠之讓他畫的,從起稿開始,畫了兩才完成設色。
“像,實在太像了……兒啊,你是在哪兒學的這寫真人像的本領?”
而在前日武好古用炭條打稿的時候,武誠之就完全被兒子的畫技給驚呆了。
他原本以為兒子的畫技隻是平平,不可能贏了米友仁。卻不想兒子的寫真本領如此之高,如以寫實論,早就在畫聖吳道子之上了!
現在看到設了色的《馮二娘寫真圖》,他都有點懷疑兒子被上的畫仙給附體了。
“孩兒的畫技,當然是爹爹教的。”
武好古一邊回答,一邊心翼翼地將熟絹從畫板上取下,輕輕攤在了武誠之的書桌上。
“為父可教不出來……”武誠之皺著眉頭看看兒子,覺得不像是神仙,然後又看了看畫。
才接著:“有這等畫技,一個翰林待詔總是有的。人像寫真最是不易,便是翰林圖畫院也沒幾個高手……他們都不如你啊!
兒啊,不如你去拜入劉有方門下吧。劉大貂璫掌宮中書畫,手下就得有幾個大才。你現在,便是大才了!”
入劉有方門下的意思是拜劉有方為師,再以劉有方門生的身份入翰林圖畫院。
這樣不僅賄賂可以少給點,而且還可以得到宮中的庇護……以武好古人像寫真的本事,隻要給太後官家畫上一紙,沒準就能得寵了。
“去拜那個沒卵子的醃漬貨?”武好古一聽見劉有方的名號,氣就不大一處來,“哼,我不日便能靠上親王,去做甚閹宦的門生?”
門生雖然比門客高檔,但是宦官的門生卻是太低賤了,如何配得上潘巧蓮?
若是入了劉有方門下,那誰去拯救潘金蓮,不,是救潘巧蓮出苦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