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曆史上南宋四家之一的李唐啊!武好古隔著一層薄紗看著李唐的摹本,心想:連這等大家,都在摹我的畫,看來90年後的畫史上一定會有個北宋大家武大郎了……
還真是想曹操,曹操到!
武好古正想到李唐的時候,蘇大郎的聲音又想了起來:“李師父,您來的可早啊。”
武好古抬起頭,眯著眼睛往蘇家鋪子門口看去,入眼的卻是個女子。
一身淡綠色的襦群,腰間係著一條月白色的鴛鴦帶,頭上挽著仙人鬢,足蹬一雙繡花鞋,看上去婀娜動人,風姿俏美。臉上略施了粉妝,顯得嬌媚無雙。隻是那眉宇間,似乎存在一絲憂慮之色。
武好古的那張臉麵,突然不受控製地笑了起來……
原來這女子就是潘巧蓮。她和李唐還有那個名叫瓶兒的女使,還有幾個抬著箱子的夥計,都沒有戴帷帽。
“蘇大郎,一個雅座包間。”李唐把三串銅錢丟給了滿臉堆笑迎上去的蘇大郎。
潘巧蓮的美目在蘇家鋪子底層掃了一下,發現了戴著帷帽的武大郎,雖然沒有認出對方是誰,卻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而武好古的目光,同樣沒有辦法從潘巧蓮身上挪開……實際上這些日子以來,他都在努力壓製對潘巧蓮的感情。
一方麵是因為武好古知道他和潘巧蓮之間的階級相差不,最後很難走到一起;另一方麵,一個是武大郎,一個又是潘巧蓮,實在太容易聯想到武大郎和潘金蓮了……
可是今他一看到潘巧蓮本人,被牢牢壓製住的愛意卻如火山爆發一樣噴湧出來了。
難道……這就是愛到濃情處的滋味嗎?武好古心想,可是這份情愛,到底屬於誰呢?是我,還是那個丟了魂的“真武大郎”?
“十八姐,上樓吧。”
就在武好古感到疑惑的時候,李唐已經指揮潘家金銀絹帛交引鋪的夥計抬著箱子上了樓,然後又了喚潘巧蓮上樓。
潘巧蓮將目光從武大郎身上收回,親親歎了一聲,便和李唐一起上樓。李唐也發現了潘巧蓮方才的走神,他知道是為了什麼,於是低聲安慰道:“十八姐,莫擔心了,書畫行自有書畫行的規矩,武家的難不過是傾家蕩產而已。憑他們三父子的本事,總有東山再起之日。”
潘巧蓮輕歎一聲:“李師父,我也知道這規矩……可是大武哥哥這幾日沒了音訊,怎不叫人擔心?”
“他該在四下籌錢吧?”
“籌錢?”潘巧蓮搖搖頭,輕聲道,“要籌錢為甚不來我家的鋪子?潘武兩家幾代的交情,如今他家落了難,我家總要幫襯則個的……”
潘巧蓮和李唐一邊輕聲交談,一邊上了樓,進了靠窗臨街的一間包廂雅座。
不多時,又有車馬聲從街上傳來。蘇家大郎知道有貴客,便忙不迭迎了出去,到了門外卻見一個穿著錦衣華服,麵白無須的老者在另一個四十來歲,同樣衣著華麗的沒胡須的男子攙扶下,從一輛裝飾華美的馬車裏鑽了出來。
宋朝的男子以蓄須為美,隻要上了些年紀,一般都會開始留胡子,如果沒有胡子,那多半就是生不出。而在開封府,若是見到年長無須,且衣著華美之人,那十之七八便是伺候官家的中貴人。
“底見過兩位大官人。”蘇大郎上前施了一禮,然後才滿臉堆笑道,“二位可知鬼市子的陋規?”
“咱家知道。”上了年紀的老者開口就自稱“咱家”,這可是中貴人常用的自稱。
來人原來就是劉有方、劉璦這對沒有血緣關係的宦官父子了。
“可有包間?”劉璦大聲發問。
“有,有。”蘇大郎連聲應著,做了個肅客的手勢,便在前帶路,將劉有方、劉璦父子引入了自家鋪子。
劉有方、劉璦兩父子身後還有幾人跟從,其中兩人便是翰林院待詔直陳佑文及其子陳寶,也都和劉氏兩父子一般,沒有戴帷帽。這兩人卻沒有跟著兩個沒卵子的中貴人一起上樓,而是直奔坐在角落裏麵的武好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