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大概他是真的瘋了,才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他自己都替趙家不值,出了這麼個大逆不道的趙家人,他甚至想,如果他不是趙家人該多好,他隻要毫無負擔,毫無眷念地與她相守。

他知道,他不能拋卻趙家的,可是眼前的人,似乎隨時就要消散了去,他甚至來不及思考,來不及想象後果,動作便先於理智了,已經成了一種可怕又可笑的本能。

這一輩子,她擁有的不多,但是一個趙顧墨,曾經那般為她不顧一切了,她像,這就足夠了吧。

總有這麼一個人,他不需要存在於生活了,來過,會走,但是不可磨滅。也會有一個人,再想逃離,再想陌路,卻注定要揪扯一生。

趙顧墨是前者,安景旭是後者。顧初夏生命裏刻骨銘心的兩個男人。

張張唇:“我——”卻發現,她甚至不能呼吸。

她沒有流淚,可是脖頸裏溫熱的灼燙,那是什麼?

一個男人,不經生死,為了一個女人流淚,即便是給了她一條命,也值得了。

這個男人,為了她哭過,拋棄過,不悔過,付出過,這個男人,卻不是屬於她的男人。

她要不起,也不能要。

她緊咬著唇,推開了,狠狠地,用了所有力氣。

趙顧墨那雙斜長的眸子細碎成一點一點碎渣,涼地驚心動魄,她不敢去看,沒有一刻停留,起身,落荒而逃,隻留了一句話:“對不起,趙顧墨,以後,我們最好不要見了。”

不曾回頭,不喜掉淚的她,卻一瞬淚流滿麵。

這個將她捧在手心裏兩年的男人,她從未好好疼愛過的男人,她永遠欠他的,因為貪心的自己要了他的好,卻不曾回應,最後卻狠狠將他丟棄。

她罪不可恕,不可原諒……

就這樣,顧初夏逃離了趙顧墨的世界,從此,他的世界粉碎,再也拚湊不全,這輩子再也不會有一個能讓他牽念的她了,這輩子,他再也不會有個女人,他會愛她像愛她這般了,這輩子……他的這輩子,大概也就到此吧。

從她轉身,他便在地獄了,了此餘生。

他大笑,笑得癲狂,笑過之後,他流淚了。

這輩子,趙顧墨隻為這個女人掉眼淚,這樣洶湧。

他哭哭笑笑,大抵瘋了,坐在地上,隻是反複喃著一句:“你就這樣丟下了我。”

丟棄了他,丟棄了他所有的世界。

他可能找不回自己,還有自己的世界了。

人來人往的大街上,路上車水馬龍,這般擁擠的街道,中央卻讓出好大一塊,在圍觀的人群中央,蹲著一個女人,看不清麵容,長長黑發遮住側臉,她抱著雙膝,旁若無人地大哭,幾乎撕心裂肺。

不知緣由的觀眾隻是感慨,駐足,停留,路過,或者回頭,但終究不是女人世界裏的角色,融不進她的悲傷。

悲傷成河大概太抽象了,但是,眼淚成河也不過如此,女人渾然忘我,隻是哭著,很久很久。

前半生,她不愛哭,很少掉眼淚,也許便是注定要留到這一天,一次發泄吧。

顧初夏這輩子,隻為了趙顧墨一個男人撕心裂肺地大哭過,用了一輩子的眼淚,隻為他一個人過。甚至連安景旭也不曾。

顧初夏說過,趙顧墨是她唯一虧欠的人。

趙顧墨說,他愛那個唯一,卻不愛那個唯一後麵的定語。

她唯一為他一個男人哭過,今天開始多了這樣一個唯一,不知道他是否欣喜,但是這輩子他都不可能知道了。

趙顧墨,注定是顧初夏一輩子不能遺忘的人,會放在心裏一輩子的人,甚至她從未愛他,卻總有那樣一個特殊的位置,是留給他的。

擦幹眼淚,她的路還要繼續下去,誰也不能代替她走。這是她自己選擇的路,即便是哭著,她也要走下去。

顧初夏到雨後的時候,門口便看見秦隨風,好似翹首以待,顧初夏冷笑,看來安景旭算得準。

“終於來了,我可是等了好幾天。”秦隨風將她領到安景旭的專用電梯。

顧初夏不發一言,確實對安景旭她已經無話可說,即便是與他有關係的人。

秦隨風訕訕,沒有在說話,心裏確實極為不爽的,腹誹不斷:我是招誰惹誰了,裏外不是人。

推開門,順便帶上門,多體貼的好男人,秦隨風自我感歎一句,然後貼在門口聽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