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他甚至羨慕,為什麼自己沒有一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兄弟呢,多奇妙的一種緣分啊,兩人穿著一模一樣的衣服,做一樣的事情,可是似乎自小,就算顧初年和顧初夏穿著一模一樣的衣服在做一樣的事情,卻也總是不能契合,當時他不懂,似乎現在有些懂了。
輕笑出聲,驚擾了程奕然的出神,隻聽見她說:“我不認為是緣分,也許是上輩子結了什麼梁子,算不清,留了爛攤子到這輩子了,所以,打從一出生,我們兩個就不對盤。不然還真找不到別的理由。”
確實是有緣,但是是孽緣,是債,至少顧初年是這樣覺得的,雖然她從來不相信緣分這樣抽象的東西。
顧初年這一番言論,讓程奕然深深無力,他還能說什麼,都扯到了上輩子,還怎麼追究誰對誰錯,他歎氣:“我確實無話可說了。”
她們兩個大概這輩子真的要至死方休吧,至少他自己沒有能力阻止。
顧初年隻是雲淡風輕,說得輕描淡寫,毫不在意:“那就什麼都不要說,我和顧初夏之間是死結,打不開的。”她攏了攏頭發,問,“你今天來找我應該不止是來勸和吧?”
自然不是……隻是那樣難以啟齒,他緊密卻不長的睫毛顫了幾下,才看著顧初年,盡量說得婉約與平靜:“放過顧初夏,也放過你自己,這樣的事情不要再有下一次了,不然我也不敢保證我什麼都不做。”
所有不忍,所有縱容,都到此為止吧,盡管他一個也不想傷害,但是他心裏的天平早就開始傾斜了。本來愛情這種東西就是自私的,他不想在自我欺騙。
放過顧初夏……他居然也會說出這樣的話,隻是,顧初年從來不覺得是她要放過顧初夏,而是顧初夏要放過她。
顧初年語氣不再平穩,有些激動,淩亂,眸子彎成刃,亮得刺眼:“你也要威脅我嗎?安景旭也是這麼對我說的,我真的很討厭,你們一個一個因為顧初夏這樣對我。奕然我們之間那麼多年的感情,你也要偏心嗎?”
安景旭那樣,連程奕然也那樣,一個一個背叛她,一個一個被顧初年蠱惑,她曾經以為不管這個世上怎麼變化,人心怎麼洗滌,程奕然是永遠不會背叛丟棄自己的,可是是她自以為是了,小看了顧初夏,高估了程奕然曾經的情。
曾經以為一輩子不會變的人,也變了,她又能怪誰呢,她自己也變了不是嗎?
顧初年笑,眼角有種溫熱的液體,似乎要噴湧而出。
程奕然心裏疼痛,不忍,但終是對顧初夏的心疼占了上風,沒有看那雙曾經萬分喜歡的眸子,他嗓音冷硬:“不是偏心,而是你的一雙眼睛被嫉恨蒙蔽,看不到真心了。”
顧初夏冷嗤:“真心是這個世上最廉價的東西。”忽而嘲弄地笑了,“真心?她給了安景旭,可是還不是被踐踏地麵目全非,多廉價的東西,從來沒有誰會珍惜,我還要那種無用的東西做什麼,全是冠冕堂皇的借口。”
她再也不相信那個東西了,早就輸得血本無歸了,更別說什麼真心了,她再也不敢奢望,這個世上隻是等價交換,隻是弱肉強食。
程奕然不可置信地看著憤慨的顧初年,她眼中微微充血,紅得詭異,這樣的顧初年陌生極了,似乎從來不曾認識一般。
他已經無話可說了,顧初年完全極端偏執了,根本固執己見,他隻是輕歎;“初初,不要讓那個曾經飛揚的顧初年消失的一幹二淨。”他起身,隻留了一句話。
他說:“最後,好自為之。”
聲音沒有半點溫度,半點情感,比陌生人還不如。生澀又冰冷。
程奕然沒有回頭,就那樣走了,他的那杯咖啡一口沒有動,也是曼特寧,顧初年隻用聞便能分出那種味道,曾經他們無數次一起喝著曼特寧,說著無聊瑣碎的事情,隻有這次,那杯曼特寧,他一口沒有動。
她端起自己那杯,放在嘴邊,緩緩飲盡,咖啡已經冷卻。突然發現曼特寧真是很苦很苦,還有微微酸澀,為什麼以前就沒有發現呢。她忽然大笑:“好自為之?”握著杯子的手指泛紅,緊緊地,她似笑非笑甚至比哭還難看,嘴角曼特寧的痕跡,是苦的,她的表情卻是狠的,“顧初夏,你真厲害啊。”
論起玩弄人心,顧初年甘拜下風。
養傷的日子,顧初夏十分困擾,但是托了某人的福,卻沒有百無聊賴,而且她終於知道趙顧墨那廝不僅無賴,而且無聊。
冬天的太陽暖洋洋的,曬地人也發懶了。顧初夏因為無聊,也因為受不了某人語言的荼毒,便找點事情來做,她讓曉靜護士,找了幾本書來打發時間,隻是曉靜搜腸刮肚地帶來的書顧初夏真是不敢恭維,基本護士守則,基本醫書,一本從某個病人那裏沒收來的財經書,還有一本曉靜同學珍藏版新華字典,顧初夏深深無語,趙顧墨那廝卻笑得無比幸災樂禍,扔給了顧初夏幾本女性周刊,顧初夏沒甩他,便拿著一本財經書開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