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初年進醫院的時候,便看見十幾個人守在旁邊,中間安景旭一臉疲倦與沉冷地坐著,旁邊是急躁地走來走去的趙顧墨。因為有人守著,沒有人能靠近,她緩緩走過去,抬頭看著亮著的手術燈,沒有說話,安安靜靜地坐到安景旭身邊。
顧初年什麼也沒有說,隻是一直一直看著安景旭,似乎有千言萬語卻什麼也難以開口。
能說什麼,說顧初夏福大命大不會有事,不需要擔心……這樣違心的話,就算她說了安景旭也不會信的,她自己都不信。
說不要管顧初夏,還有我顧初年……這話更不能說,她覺得她說了安景旭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說:我不要顧初年隻要顧初夏,那就弄巧成拙了,所以也不能說。
說,我賭贏了,你選擇了我,以後沒有顧初夏隻有我們……萬一安景旭否決怎麼辦,她沒有把握,這話也不能說。
那還能說什麼,總之不能提顧初夏,誰都不會好受的。
顧初年坐在安景旭觸手能及的地方想了很多很久,一直一直看著安景旭的垂著的眸子,她看了很久很久,隻是安景旭自始至終連眼睫都沒有抬起一分,這樣近的距離,他沒有發現她嗎?還是發現了卻視而不見,不管是哪一種都像一把刀一般,紮進顧初年的心髒,血淋漓的疼。
左城,你為什麼不能看我一眼。
景旭,是不是從今以後你隻看得到顧初夏。
景旭,你說今晚就會結束,到底誰和誰結束?
景旭,我在等,你什麼時候才會發現我一直在你身邊?
…………
千言萬語在心裏百轉千回,她一句也說不出口,統統堵在心口,讓她都不能呼吸了。她等著,等著,很久很久他還是沒有看她,沒有說一句話。
顧初年回過頭,看著那亮著的手術燈,她希望:顧初夏你還是不要活著出來好了……
這是第一次她有這樣的想法,在會所那麼久,這是第一次她有這樣惡毒的想法。原諒她的狠毒,那裏麵的人不是她的妹妹,從來都不是,是她的敵人,要來搶走她最珍貴的愛人。所以,她才這樣惡毒的,其實她也不想的。
很久很久之後,趙顧墨手上嵌裏鑽石的手表走了一圈了。
顧初年滿臉荒敗抬眸,輕輕喊著:“景旭。”既然你看不見我,那我就走到你能看見的地方好了,總之,我不能脫離你安景旭的世界,無論如何都不能。
所以她不能等了,每一分一秒都心如刀割,不是為了手術室裏生死未卜的顧初夏,而是為了這始終對她視而不見的安景旭。所以她先開口好了,什麼也不想計較了,隻要她能看著他,他也能看著她。
隻是,她不計較,安景旭卻計較,很不公平地計較。他還是沒有抬眸,沉沉的嗓音冷得一點溫度也沒有,像會所裏的琉璃地板,讓她疼痛:“別說話,什麼都別說。”
那樣疏離冷漠的語氣,那樣令吝嗇到連一個眼神也沒有給過。
顧初年臉色沉了幾分,張張唇,還是心頭翻湧的酸澀吞回去,溫軟安慰著:“顧初夏不會有事的。”
天知道顧初年說出那句話她用了多大的力氣,就在前一刻他還對著手術室的門希冀顧初夏不要活著出來,這一刻卻要裝得姐妹情深,她是演員,可是這樣的虛與委蛇她卻演不來,為了安景旭,都是為了他,她什麼都不計較了,她也假裝了,也違心了,到底還要她怎麼樣?心裏翻天覆,麵上還還要裝作什麼事業沒有。
她這樣刻意,這樣麵前自己,換來的是什麼呢?她那樣淒淒看著安景旭,他有是怎樣大?他忽而抬起的眸子裏全是冰冷,甚至還有顧初年從來沒有見過的厭惡,每一字都像刀刃,尖銳地似乎要撕裂她:“你巴不得她有事吧。”
華娛最實力的演員,善偽裝的顧初年很恨顧初夏不是嗎?他怎麼會不知道。安景旭忍不住想,如果沒有她的話,顧初夏不會變成這樣,如果沒有她的話,他也不會這樣為難遲疑。
他發瘋一般地止不住這個如果,完全不受控製一般。
安景旭眼睛裏似乎有些複雜糾結的東西,看不真切,可是卻是咄咄逼人地直視著顧初年,顧初年麵色一白,雙唇都有些不可抑製地顫抖,一臉不可置信,新月般的眸子睜得很大,滿室震驚與幽怨:“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我?”
是,我不僅巴不得她又是,我是巴不得她永遠也走不出那扇手術門……
隻是顧初年是演員,演戲本來就是她的擅長,再恨再怨,她也能演出一臉委屈幽怨,隻是那些痛楚卻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