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似乎被抽空了,顧初夏有些呼吸不過來,但是撲鼻而來的血腥味那樣濃重,她忍不住想抽搐。
安景旭一手捂著顧初夏的傷口,一手抱著她,額上有些許汗珠,一張俊臉沒出血,卻也像顧初夏一般,沒什麼血色,手裏抱著的顧初夏在抽搐,似乎感覺到手捂著的傷口血流得更凶了,他慌亂無措,一開口,發現聲音都是顫抖的:“顧初夏,顧初夏,你撐著點,沒事的,沒事的。”
不是這樣的,為什麼結果會變成這樣,他從來沒想過拿她來冒險,從來……
可是她一身是血地躺在這裏,這都是他造成的。
顧初夏沒有力氣睜開眼,眼睫無力的垂著,像打濕羽翼的蝶,微微顫動著,傷口很疼,她卻該死的清醒,咬著牙忍痛,一字一字都耗盡了力氣一般:“你剛才選我活,是猜中了,你選的那個會死是嗎?”每說一個字,傷口便像有什麼剜過一般,灼熱地疼著。
顧初夏覺得自己肯定是疼得渾渾噩噩了,不然怎麼會問這麼愚蠢的問題了,肯定是猜中了才會這樣選啊,安景旭舍不得顧初年冒險,所以流血的是她顧初夏,這是毫無疑問不是嗎?她這樣問真是蠢極了,果然她是個不折不扣的蠢女人。
她那樣看著他,似乎倔強的想要驗證什麼,安景旭卻不看顧初夏的眼睛,他無言以對,確實他猜中了,猜中了他選的那個藍烈會動手,他猜中了所以可能,還是差了一招,他無言以對,心裏像堵了一團灼熱的火,在燃著,讓他不能思考,忘了回答。
“是這樣的吧,你從來都拿我當擋箭牌,一次都沒有例外。”她艱澀地開口,呼吸間扯動了傷口,臉色一點一點慘白。
她不怕,也不疼,隻是不甘……不甘此時顧初年就站在她身旁這樣冷眼旁觀。用那樣勝利者的姿態睥睨著自己。
安景旭沒有回答,也不知道回答,隻是慌亂地哄著,毫無技巧地用一隻手去撫著她的亂發:“你別說話,你會沒事的,相信我。”
她卻咬牙冷笑:“我從來都不相信你。”
其實相信過一次的,相信安景旭不會讓她出事,可是她還是淌了一身的血,這樣相信的代價太重了。
她的眼神本就像一輪月兒,隻是現在這月兒破碎了,細細碎碎的星光每一片折射的都是決然,是淩厲,就那樣直直望進安景旭的眼底,似乎一個個冰淩刺進他的心髒,不流血的疼痛,不動聲色地剜挖,抱著微微顫抖的她,他顫抖得更厲害,語氣近乎哀求:“求求你,顧初夏你別說話好不好,我不會讓你死的。”
她不可以死,不,他絕對不允許,這個世界上誰都可以死,唯獨顧初夏不可以,他安景旭不許,誰也不能讓他死。不可以……他重重卻小心翼翼地按著她的傷口,眼神慌亂地映出一灘刺目驚心的紅色,頓時刺痛了他的眼。
那地上流淌的是顧初夏的血,這個倔強聰明又狡詐奸猾的女人,她是顧初夏,是無所不的的顧初夏,怎麼會有事呢?
可是那白色裙擺都被血染紅了顏色,那是他給她選的裙子,他故意選的白色,故意讓這個最討厭白色的女人穿著包色的裙子,第一次安景旭覺得白色真的很討厭,很刺眼。
“別說話,救護車很快就來了,撐著點。”他輕聲懇求著,天不怕地不怕的安景旭也會怕地聲音都顫抖。他讓顧初夏背靠在自己身上,兩隻手去捂著那血流不止的傷口,那雙暖玉一般潤澤好看的手,此時被紅色浸濕了,過去的二十多年裏,他這雙手早就沾了無數血腥了,隻是這是第一次任別人的血浸紅他的手,這是顧初夏的手啊,原來血的溫度這樣灼熱,灼得每一寸皮膚都疼痛不已。
那滿地的血,那燃著紅色的裙子,那雙好看的手那樣顫抖,顧初夏背對著安景旭,看不到他的臉,也看不到他眼裏那瀕臨破碎的光,就好像走到盡頭一般的痛楚與害怕,顧初夏都沒有看到。自始至終卻全數落盡顧初年眸中,她雙腳虛軟一般地跌倒在地,她不害怕安景旭對著藍烈狠絕開槍,不害怕這滿地的鮮血,不害怕這四周肅殺之氣,唯獨害怕安景旭那雙眼,那雙似乎跟著顧初夏一起一點一點似乎的眼睛。那雙眼睛那樣黑,那樣沉,那樣亮得驚魂動魄,但是卻因為顧初夏,暗了,散了,甚至沒有光點和溫度了,這都是因為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