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初夏額頭滲出更多細密的汗珠,抵在額上冰冷的槍支已經沒有感知了,隻有那一片火辣辣的麻痹。顧初年也好不到哪裏去,一身紫色的短裙被汗浸濕了,臉上的妝也褪得所剩無幾,屏住呼吸,等著答案。

突然,顧初夏抬起頭,看著安景旭,那樣清晰,她甚至可以看清楚那睫毛顫動,她卻突然不害怕了:這樣的代價值得嗎?安景旭如果我死了,至少你會記得我吧,會每次看見顧初年便想起我吧,那張一模一樣的臉會不會讓你負疚一輩子……隻是值得嗎?突然腦中閃過一個如果:如果重新來過,會這麼選,還會重蹈覆轍嗎?想著想著,她便笑了,笑著看向顧初年,笑得那樣恣意瀟灑,那樣一雙冰寒得意地眸子讓顧初年頓時像被推進了冰窖,連指甲都是冷的。

難怪她笑,不論結果是哪種,她顧初年都不會好過,不是死就是一輩子背負著顧初夏的債……可是,可是她也一定不能輸,不能,這個男人就算沒有心也必須是她顧初年的,一輩子誰也別想搶走。顧初年猛地回頭去看安景旭,卻隻望進一潭墨黑當中,似乎什麼也沒有,可是她卻能隱約看到一點白色。白色……那是顧初夏的裙擺。

原來安景旭自始至終看著地麵上,是在看著顧初夏的裙擺……

原來不用選,她顧初年也沒有勝算了。她忽然想大笑,笑著荒唐的遊戲,荒唐的選擇題。

“我耐心不好,既然如此——”藍烈拖著長長邪鄔的語調,冷眼旁觀他精心編排的好戲。

安景旭忽而抬眸,眸光似一張黑色的帷幕,沉沉不見邊際,卻亮得驚魂動魄。他緊蹙眉頭,似乎艱澀,緩緩伸出手指,那樣好看的手指,骨節剔透,似暖玉一般的潤澤,一點一點偏移,淡淡聲音似青煙飄忽:“我選她。”頓了頓,艱難地再吐出三個字,“放了她。”

手指指向了顧初夏,選了她,卻也不是選了她,因為誰都知道這個選擇意味著什麼,卻誰也不點破,任由這樣發展,這才叫做遊戲。

這是一場攻心的戲,藍烈知道安景旭聰明,一定違心,安景旭卻是攻心高手,恰好利用了藍烈的自作聰明。

顧初年緊握的手鬆了,嘴角一抹釋然的笑,一掠而過,恍如不曾出現。

她贏了……

顧初夏涼眸一片死寂,她無力,緩緩合上那碎了一汪的碎光。嘴角是決然,是嘲諷。

她輸了……

隻是這代價真的很重,竟要她一條命。安景旭,隻願你不要忘了這張臉,背負著這輩子。

安景旭知道,顧初夏與顧初年也知道,選的那個人的下場是什麼。

終於賭局結束了,要解脫了,竟是以這種結局,似乎悲慘了點,也許這樣也好,興許還能與媽媽團聚了呢。她閉著眼,看不到,也聽不清楚了,恍恍惚惚卻聽到說一個聲音:“死後要是不甘心的話,去找那個男人吧。”

她甘心,怎麼會不甘心呢,顧初夏笑,雖然看不到,她自己也知道她一定笑得難看又慘淡。

竟是這樣結束,心口很疼,疼到不記得顫抖與害怕。

似乎窒息了,先是咚得一聲,光聽聲音就知道顧初年摔得有多狠。忽而聲響刺耳:“哢——”

是麻木了嗎?為何沒有任何痛覺?那聲音……不對!猛地,顧初夏睜開眼,入目的便是跌落在地上狼狽的顧初年,還有似笑非笑的安景旭,以及……一臉不可置信的藍烈。

到底發生了什麼?在那幾秒鍾。

藍烈的槍……被做了手腳!!

“你卸了我的子彈?”藍烈赤目如火,死死瞪著安景旭。

安景旭緩緩蹲下,扶起顧初年,動作斯條慢理,平平淡淡說出的話卻讓人如遭雷擊:“我說了,從來沒有人可以和我討價還價。”

顧初夏忽然想笑,安景旭這隻狡猾的狐狸,害她白出一身冷汗,可是心裏還是空落落的,總覺得還有什麼要發生。

藍烈卻突然大笑,那笑陰森滲人,似乎瘋癲之人,嘶啞地說:“可是,安景旭你再聰明也想不到吧,這個女人一定要陪葬的。”

哢——那是子彈入膛的聲音。

顧初夏抬眸,便看見良成一雙陰鷙狠厲的眸子。她來不及思考,狠狠推開桎梏著她的良成。可是那槍口卻始終對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