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笑到後來連她自己都辨別不清楚了:“爸爸,那個讓你生氣的女兒不是我,是顧初年,是她,每次都是她,可是你從來不相信……”
是啊,那個她叫父親的男人從來不相信她,從來,其實她很乖的,她也很愛姐姐,所以每次姐姐闖禍了,她都會認下,那時候她以為她們是雙生子,不分彼此的,隻是這一次她還要她代替她受過,那個男人還是一點也不質疑……
她錯了,那個女孩和她分了彼此,從娘胎出來之後,她們便不知是一體的了,有了自私,有了分隔,有了許多任性的弱點,隻是她明白的太晚了……
今日你不信我,總有一日,你會後悔。今日你汙蔑我,總有一日,我會千倍討回……
那一日,十四歲的顧初夏坐在天平間的門口發下了誓言……
從此,生父不為父,胞姐不為姐,一刀兩斷。
媽媽,不要怪我,我也是迫不得已的,我已經走投無路了,自此再也沒有單純的顧初夏了,她死了,死在二零零一年的七月四號,那日是你的忌日……
回憶一遍一遍,原來不管她多努力,也沒有忘記七年前那個太平間裏的任何一幕。那些不能觸碰一分一毫的記憶,還是那樣恐怖,她七年的夢魘啊,纏纏繞繞了她所有的時光。
夜好冷啊,和七年前的晚上一樣。顧初夏抬著頭,看著遠處的天,眼角滑下一滴淚。
不是說想要流淚的時候隻要仰著頭就可以將眼淚倒流回去嗎?原來都是騙人的。
她伸出手,抹了抹臉上的冰冷液體,這陌生的液體她還以為這輩子都不再會有呢,原來七年前還是沒有流幹啊。
她吸了吸鼻子,將臉頰擦得幹幹的,不留一點痕跡:“我這是怎麼了?都這麼多年的事情,我怎麼還記得這麼清楚,我都快要以為我已經忘記了呢。”
原來都是自欺欺人啊,那些記憶根本忘不了一分一毫,可是顧初年怎麼可以說不記得了呢?那樣深刻的記憶不該跟著一輩子嗎?顧初年到底你有沒有愧疚,沒有有一丁點的後悔,應該沒有吧。
她望著天,喃喃自語:“媽媽,你在天上還好嗎?我這麼做對不對?我可不可以報複,他們那樣害你害我我,你說我要不要都討回來?”
媽媽……你回答我啊……到底哪一顆星星才是媽媽?怎麼都隱進了雲層。
她輕輕地喚著,七年來從不敢這樣肆無忌憚:“媽媽,媽媽……我好想你。”
真的還想你啊,我一定是累了吧,都說人變得疲勞了,才會這樣不堪一擊地脆弱,可是我不可以脆弱啊,不可以,我還沒有報仇呢,還沒有討回他們欠的債呢……
眼角又有溫熱的液體,原來眼淚是可以自己滋生的啊,怎麼抹也抹不盡:“我這是怎麼了?居然會流這些廉價的東西。”
眼淚是這個世上最廉價的東西,沒有人會同情的,所以她不要那樣的東西。顧初夏反複眨著眼睛,將一滴一滴溫熱的液體擠回眼眶,眼睛漲得疼痛。
她嘴角微扯,笑著,甚是比哭還勉強,隻是她必須笑著。繼續她一個人的路。
她孤獨地繼續走著,這條路好遠好遠啊,怎麼走也沒有盡頭呢……
“今天好像不該來啊。”她冷笑著。
突然一聲刺耳的聲音劃破了這夜……
“哧——”車輪摩擦的聲音刺破人的耳膜。
顧初夏轉個身,左前方射來的燈光亮得她根本睜不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