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運氣好,他點兒背。”
“再怎麼說,他也是你爸爸,你忍心看他進監獄?”
我回想起山田病院那牢籠似的小房間,鐵欄封鎖的窗子,夜晚森森的白月光,月光籠罩下無可名狀的恐懼與絕望,心一下子硬起來:“當初他串通山田院長,把我關進瘋人院時,顧念過父女之情嗎?監獄再差,總好過瘋人院。這就叫有其父必有其女。”
後媽不得已,推推伊萬格林和司苔拉,說:“平時嘰嘰喳喳,嘴巴一刻都不閑著,現在需要你們說話了,又跟鋸了嘴兒的葫蘆似的不吭聲。還不趕緊求求梵妮姐姐高抬貴手。爸爸去坐牢,以後誰賺錢養家,供你們吃穿上學呢?”
小姐妹對視了一下,又看看我,默然垂下了頭。
“看在你這兩個妹妹的分上,”她說,“萬一你爸爸進去了,賺錢養家就是我的責任了。我當了多年家庭主婦,大學裏學的那點兒知識早已忘得精光,即使出去求職,也找不到像樣的工作。她們跟著我,有苦頭吃了。”
我說:“你不必擔心,妹妹們的生活費我承擔,其餘的免談。”
阿曼達阿姨拿著我的羊毛外套走過來,催促:“小姐,車子等你多時了,再不動身可就晚點了。”
後媽知道我是去揭發伊阿宋貪汙醜聞的新聞發布會現場,一下子急了,她抓住我的手臂不讓我走:“梵妮,你爸爸白手起家,曆盡千辛萬苦才有今天的事業地位,你不能毀了他。”
就在那一刻,我注意到她腕上亮晶晶的鑽石鐲子很眼熟,便問:“這是你的嗎?”
“當然。”她神色局促。
我喝斷她的話:“你撒謊!這明明是我媽媽的手鐲,她在世時,天天戴著不離身的。”
“是你爸爸給我的,也許式樣相似。”
“式樣相似?”我冷笑,“我媽媽那隻,是她大學畢業那年,舅舅從南非給她定製的紀念禮物,價值五十萬塊錢。你老公一年賺多少,送得起這麼貴重的禮物?”
她啞口無言。
“我說這些年來怎麼尋不見,原來是被你們偷了。偷了就偷了,還明目張膽地戴在身上,以為我那時候年紀小,不記得,還說人家壞心眼兒,說到心眼兒壞,誰比得了你們!你戴著它,不怕晚上做噩夢?”
為低調起見,我揀了後排的位子坐下,小魯等人陪坐在兩旁。台上的黛西還是看到了我,衝我招招手,做了個V字手勢。孤兒院的嬤嬤們都上了年紀,應付不了大場麵,委托她做發言人。
除了黛西,台上還有其他兒童慈善組織的發言人。把他們組織起來開這個發布會,黛西出力最多。她早就發現賬目不對,早就想揭發,但是嬤嬤們都把救濟款不翼而飛當成是司空見慣的事。重症病兒多是唐氏綜合征、腦癱和自閉症患者,治愈希望渺茫,把錢拿去派更重要的用途,無可厚非。當然,她們不知道那些錢最終進了伊阿宋執政官本人的腰包。
通篇聽下來,我覺得這些指控遠沒有想象中嚴重,都是些零碎數字。
“這些夠給他定罪判刑嗎?”回莊園的車上,我問小魯。
“侵犯兒童權益是重罪,要從重量刑。”
“貌似也不夠判他終身監禁。”
他轉頭看我,笑問:“你希望判他終身監禁?”
“越重越好。”
“最終的結果會如你所願。伊阿宋當政多年,反對他的人很多,隻是一時找不到推翻他的時機。我們開這場發布會,不過是幫他們起了個頭兒。那些手中掌握更重要證據的人看到他要倒台,肯定會一哄而上,爭相曝光他的醜聞,牆倒眾人推。”
“元老院會有什麼動作?”我問。
小魯反問:“你的意思是,元老院會不會吊銷他的競選執照?不會。複選臨近,來不及了。不過,醜聞鋪天蓋地,他贏得複選的希望微乎其微。即使他當選第一執政官,元老院也會啟動彈劾程序罷免他。”
“那樣的話,我很好奇伊阿宋會不會退選。明知道迎接他的將是慘敗,不如早些退出,避免更大的羞辱。”
小魯同樣給出否定的答複:“不會。身為候選人,他享有刑事豁免權。為了爭取更多的時間,為將要到來的訴訟做準備,他隻有硬著頭皮參加複選。否則,退出競選的那一刻,他就會被逮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