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孤兒有什麼不好?我擁有那麼多,比所有女孩夢想得到的還多,有那麼多人搶著討好我,整個羅塔司蘭誰敢對我不敬?我其實是個幸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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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喜歡五月,黃水仙與紫羅蘭盛開的季節,沐浴著金黃的日光與和暖的熏風,拖一把搖椅,在青翠的草坡上,就著巧克力讀有絢麗插圖的童話書。青草盡處是小溪,溪的對岸是茂密的樹林,樹林綿延至天際,我的莊園一眼望不到邊。
那巍峨的紅磚大屋,有著教堂一樣的彩色玻璃和尖塔,距今已有五十多年的曆史。環繞它的十二棵槐樹,都是外公親手栽植的。最細的一棵,我張開雙臂,也無法合抱。槐花怒放,雪白馥鬱,透出勃勃生機。而一度擁有“羅塔司蘭無冕王族”之稱的戴家卻人丁凋零,隻剩我一個孤弱的女孩和閣樓裏年近九旬的姑奶奶,我們一小一老相依為命。她是我外公的大姐,現在已經有些癡癡呆呆了。
對於寒門子弟來說,我外公亞裏·戴的一生絕對是自強不息的勵誌傳奇。出身卑賤,白手起家,從流浪街頭的貧兒成長為身家億萬的大船主。他擁有世界上最先進的造船廠和最龐大的船隊,他的公司壟斷了四大洋的海運業務;他建造這座美麗的大房子,款待來自全世界的權貴名流;他娶漂亮的電影明星為妻,生下一對可愛的兒女。
九百年前,羅塔司蘭的疆域曾覆蓋整個地中海沿岸,是輝煌烜赫的偉大帝國。到了外公出生時,它卻衰落成方圓不過三百公裏,人口僅有二十萬的海濱小城邦。外公以他雄厚的財力和苦心的經營使它重新煥發生機,成為全球精英趨之若鶩的娛樂休閑勝地。時至今日,羅塔司蘭一多半的工商業資產都屬於戴家。準確地說,都歸我梵妮·戴所有。
十五歲的我之所以成為擁有巨額財富的女繼承人,源於一係列的家庭悲劇。
前麵說到外公的一兒一女,就是我的媽媽和舅舅。舅舅遺傳了外公的頭腦和外婆的相貌,又聰明又英俊。外公中年得子,像愛惜自己的眼珠一樣愛惜這個兒子,對他寄予厚望。可是沒料到,舅舅二十一歲時和朋友駕著小艇出海釣魚,搭救落水的同伴時不幸被淹死。
外公悲痛欲絕,一個多星期都舍不得埋葬兒子,後來幾經勸說,才同意把他埋在大屋正門左邊第三棵槐樹下。此後的餘生裏,外公經常坐在槐樹下喝酒,喃喃地訴說對兒子的思念,說到動情時,眼淚默默滴進杯中。
因為是女孩,我媽媽一直不受外公重視,舅舅活著時是這樣,舅舅死後依然如此。這唯一的女兒對外公來說,根本不是安慰,反而時刻提醒他,他沒有兒子了,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船業帝國最終將屬於外姓人。
喪子後三年,外公黯然辭世,沒看到媽媽結婚,更沒看到我出生。否則,他應該會更失望吧。女婿果然是奔著戴家的家產來的,而唯一的孫輩又是個無足輕重的女孩。
我對媽媽的印象已經很模糊了,隻隱約記得她是個不快樂的婦人,每天穿很漂亮的衣服,化很濃的妝,但是麵容憔悴,經常情緒失控,和爸爸大吵大鬧。晚上她來我房間說晚安,在我額頭上親一下的時候,我甚至聞得見她呼吸裏的酒氣。她在我五歲時意外身亡,死因是深度酒精中毒。
在遺囑上,她把數以億計的財富都留給了我。我那可憐的愛財如命的爸爸,一個子兒也沒撈著。爸爸不甘心失敗,和戴家的家族律師魯賓為爭奪我的監護權,打了一場曠日持久的官司。老魯畢竟是法律界人士,為外公效力多年,熟悉戴家的情況,最終占了上風。
法庭任命老魯為我的全權監護人,負責撫養教育我,並管理我的財產直到我十八歲成年。爸爸僅獲得探視權。
大概覺得這項權利沒啥含金量,他一次也沒行使過。媽媽死後,他又結了婚,生了兩個孩子,有了新家庭,更把我忘到九霄雲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