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萇汐一襲素白長裙坐在暮龍的棺木前,月色清冷,映著她秀致如畫的眉眼,憑空多了幾分難解的憂傷。
“暮龍。”她抬手,撫摸著冰涼的棺木,低低自語,“你就這樣自己離開了,卻把守護聆神組的重任交到我手上,你真的忍心麼?”
回答她的隻有穿過庭院的風聲。
“町懸已經死了,然而留下的蒼狼和祭音,同樣讓我束手無策。暮龍,我不是神仙,你們都走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還能堅持多久。”
兩國的戰爭久久不能落下帷幕,而她已經承受不起更深刻的代價。
這場災難的罪孽之源早已說不清楚,甚至連誰是誰非都逐漸變得模糊,但是她應付的責任永遠也無法抹去,或者說,注定要作為償還的一方,無法逃離。
她起身,用力抬起棺蓋,又從懷中取出許久不曾離身的嫦曦玉,放在棺中角落,神情安靜而虔誠。
見玉如人。
“暮龍,這場戰爭,的確是時候結束了。”
上古遺書的紙張在翻動中發出清脆的摩擦聲,萇汐認真地翻閱著,直到她找到其中一頁。
手指專注劃過行行陳舊的文字,目光仿佛穿越了無數覆滿塵埃的往事,澄明幽寂。
縱使艱難,定不負卿之所托。
身後驀然傳來一聲歎息。
她轉過身去,看到雪澈就站在台階上,定定地凝視著自己,兩個人長久對望,默然無語。
雪澈走過來,目光掠過她手中的古書,輕聲道:“這是什麼?”
“沒有啊。”萇汐回過神來,略顯尷尬地笑了笑,“我哥給我留下的一本書罷了。”她把手背到身後,撕下那一頁,緩緩攥緊。
“……接下來呢,你準備怎麼辦?”他沒有就這個問題再做深究,隻是無奈地摸了摸她的頭發,“町懸已死,或許蒼狼的下一步舉措,就決定著坼曦帝國的結局。”
這並非危言聳聽,而是事實,他們甚至連提前準備的機會都不會有,因為根本就沒有抵抗的資本。
萇汐唇角輕揚:“生死大事,你說得這麼輕巧。”
“你還不是一樣。”
“我不怕死。”
“我也不怕。”
“我知道你不怕。”她低聲回應,“可我想讓你活著。”
自己怎麼樣已經都無所謂了,就如同當初那樣,縱然是必須分離,她也願意,隻要條件是他能好好的。
雪澈低下頭,吻了吻她的眼睛。
“我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不在乎再嚐試第二次。”他眸中顏色純粹,滿滿都是不容置疑的堅定執著,“萇汐,我想請求你一件事情。”
“我知道你要講什麼,我會拚死護得副長周全。”
當初的聆神五子,如今隻剩下雪澈和玖夜,而玖夜身為聆神組的支柱,他的安危,決定著聆神組的氣數。
雪澈欣慰地點點頭,她永遠都清楚他在想什麼,就像他也了解她的心意一般,無需過多言語。
“川淩。”萇汐伸手,動作輕柔地拽了拽他的衣袖,“很快就能塵埃落定了。”
“真的麼?”
“嗯,相信我。”
雪澈微笑:“我一直都相信你,盡管你有時候也會瞞著我。”
“……什麼?”
他若有所思地望向她低垂的袖口,萇汐本能地想避開,卻被他一把扯住,取出了那張從上古遺書上撕下的書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