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闖快速地走進旁邊的一棟樓,長長的廊道從入口處伸到了幾十米遠的拐角處,何闖在空蕩蕩的廊道上走著,不禁感歎:廊道都長得讓人匪夷所思,T縣最大醫院的名號果然名不虛傳!拐角處立著一個牌子,牌子上寫著:掛號處由此進。這不得不讓人想到那句“車到山前必有路”的名言,此處還特別含一點“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味道,沒來過此醫院的人恐怕睜大了瞳孔也找不到掛號區的所在地,可見那位立牌“高手”的高人之處絕非常人能及。
何闖抬眼看向牌子指示的方向,又是一條同樣長的廊道,裏麵傳來微弱的說話聲。何闖為自己能這麼快發現了掛號區的尾巴而高興。何闖走過長廊道,往裏麵一看,差點驚出了魂魄,一條長長的隊伍在有一條廊道上歪歪曲曲地延伸過來,何闖驚呼:“掛的人這麼多呀!”此話剛脫口,長長的隊伍中同時彈出了一個個腦袋,腦袋上的麵孔無疑都是憤怒的表情。何闖嚇了一跳,晃過神時才發覺自己的話有問題,何闖傻傻地笑著,眾人見他無意的言論自由和羞愧地以笑釋尷尬了,便不與他計較,紛紛轉過腦袋。
何闖看了一眼隊伍的最前麵,終於知道此醫院掛號區的設計之實在,後麵長長的廊道是為“掛的人更多”預備的,隻恨閑時廊道不能折疊,要不然必會方便大眾。何闖來不及細想更多,匆匆排到隊伍的最後麵,等待著時間把隊伍“消滅掉。”
排隊是痛苦的,就像便秘一樣,須慢慢地等待,急不得。兩個小時後,何闖從痛苦中抽身而出,拿著病例單和一大堆零錢走出了隊伍。長長的廊道上擠滿了人,一個個看起來比便秘還難受。何闖昂首闊步經過長長的隊伍,用“過來人”的眼光掃視著“後來者。”
何闖把病曆單給剛剛為他看病的醫生,那醫生一眼認出了何闖,馬上提筆唰唰地在病曆上一頁一頁地塗著,何闖在一旁看著,看不出所以然。那醫生放下筆,得意地把病曆遞給何闖,心裏扭曲地比麻花還曲折:我的字在眾醫生中是最好看的,你再怎麼看也看不出什麼。何闖接過病曆,對那醫生佩服地五體投地,終於遇見了比他的字還難看的字,何闖想起教語文的老頭說他的字比醫生的字還能“草”,如今得到了可以反駁老頭的證據了,至少他的字後麵會偶爾帶標點符號,而那醫生拒絕與標點符號親和,字裏行間一筆帶過,容不下半個標點符號。老頭曾說很討厭醫生的字,主要是因為他的草書沒有醫生寫得好看。
何闖拿著病曆去開藥,開藥方的女醫生麵色冷得與這家醫院恰如其分,一看就知道是在這家醫院呆久了的原因。女醫生為何闖打點滴,打點滴似乎成了各家醫院和各家診所的習慣,來者先掛兩瓶藥水,等那慢得像快要幹枯的泉水一般的藥水滴完再細診,到時小病也能熬成沒病,大病變成了大喪,細診這一環節也就莫名其妙地被省去了。
何闖心神不寧地坐在一群打點滴的人中間,四處張望著,感覺四周人的眼神尖銳地像刺蝟的盔甲,一個個高度警惕的樣子,絲毫看不出這些人有病。咋一看,何闖才知他們都在敏銳地保護著自己懷裏的包。
人的安全意識像雷達一樣,該敏感的時候就自動提高了警惕,這似乎成了每個人的本能,從出生起就知道錢是裝在口袋裏,而不是放在包裏,長大後,錢多了,口袋容不下了,隻能放在隨身的包裹裏,那種本能就自然形成在無形之中了。
小學老師總會告訴我們遠離陌生人,但我們又處處碰到陌生人,於是,小學老師改說成不要和陌生人說話,但為陌生人指路成了熱點後,與時俱進的小學老師又會說成不要輕易相信陌生人。不知道那些小學老師是不是被陌生人騙大的,對陌生人防地如此謹慎,恐怕哪一天會精神崩潰導致精神分裂。
我們輕易地相信了老師是自己的奶媽,聽媽媽的話自然也要聽奶媽的話,所以,我們一生都在啟蒙知識的影響下極度緊張,到了十八歲還在為該不該為陌生人指路的問題討論得喋喋不休,弄得個個都焦頭爛額。甚至,有些思維混亂的小學生分不清到底是發揚樂於助人的優秀道德還是為了自身安全不給陌生人指路。矛盾的教育引領著我們在矛盾中度過了一生,到最後,生與死都成了許多人矛盾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