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嘴把車開到公路邊,猴子拿起準備好的大瓷碗,我們下了車。墳地集中在山腳下,東一個西一個地淹埋在荒草中,顯得淩亂而荒涼,墓碑都不高,隻有小小的一塊,遠遠看去,隻能望見一片廣袤的荒草。在穿越這塊荒地時,我對眼前所見感覺十分熟悉,這應該是我夢中來過的地方,在夢裏我曾想穿過這片荒地,去遠處有燈光的地方找到猴子和大嘴。現在,我穿過了荒地,來到了夢境中的燈光所在地,可目光所見,隻有一座又一座的墳塚和在微風中嗚咽的野草。如果在夢裏我沒有回頭,而是一直往燈火處走去,會發生什麼事?這沒來由的假設讓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猴子和大嘴在一座新墳旁叫了起來:“喂喂,凡子,快來,找到了。”我緩回神,小跑過去。墓碑上清楚地刻著幾個字:先父劉桃根之墓,下麵的落款是他一對兒女的名字和入土日期。沒錯,這就是劉桃根的墳地。
大嘴搓搓手,說:“那麼,開始吧。”說著繞到墓碑後,擼起袖子準備刨土,我從猴子手裏拿過瓷碗,正要跟過去,猴子突然叫道:“等等。”
“怎麼了?”我轉過身問他。
猴子盯著墓碑衝我們招招手,說:“先別挖土,你們來看,奇怪,這上麵的日期是三月多,可我明明記得,我們遇見他們的那天,已經是四月多了啊。”
“對啊。”我撓撓腦袋,說:“會不會找錯了?”
大嘴嚇了一跳,說:“不是吧,我靠,幸虧還沒動手挖,不然挖錯了天曉得會又惹上什麼麻煩。”說完大嘴趕緊雙手合十,對墓碑拜了拜,嘴裏念叨著莫怪莫怪。
我說:“再找吧。”大嘴撅著屁股正要去找,猴子又叫了起了:“等等等等,好像是我弄錯了。”
我湊過去看了眼墓碑上的日期,說:“你沒弄錯,是日期不對。”
猴子說:“不是,我們算的是陽曆,可是農村人一般喜歡用陰曆,如果按陰曆來算,這上麵的日期就沒錯。”
我恍然大悟,說:“對對,就是陰曆嘛。”
大嘴還有點不放心,側著身子問我們:“真的?沒錯?”
我說:“放心,肯定沒錯。”
大嘴放心了,轉過身罵猴子:“操,你嚇著我了知道不?”
猴子說:“謹慎點好,謹慎點好。”我點頭說對。
大嘴在墳包上抓了幾把土,把瓷碗裝滿,壓壓實,往猴子手中一放,拍拍手說:“搞定,收工!”
回到鎮上,等到午夜,我們三個開著破車來到殯儀館,大嘴把車停在了外邊。下了車,我們站在大門口,望著黑乎乎的院子,三個人推搡了會,誰也不願意先進去,最後三個人舉著電筒並排前進。大嘴把辦公室門打開,把燈拉亮,這樣多少有點光線,讓人不那麼瘮得慌。
走到麵包車車尾,猴子端著瓷碗,打了個哆嗦,說:“這裏涼颼颼的,我操。”大嘴拿著電筒照了照後車廂,問我:“現在幾點了?”我看看表,說:“十一點差一刻,再等會。”
“那先抽支煙吧。”大嘴說著,從口袋裏摸出煙,一人點起一支,三隻煙頭在殯儀館的黑夜中忽明忽滅,看上去格外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