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嘴角流血,竟是吼叫猛烈,掙裂了喉管。
蒙恬喊來一名都尉道:“你丟了兵器,卸了甲胄,上台去聽,丞相喊的什麼。”
不時,都尉回複道:“丞相反複呼喊一句:我大秦將士,當兵,乃是服務國家,並非權貴家奴。切記切記。”
扶蘇麵無表情,心血卻如沸水一般,沉聲道:“衛士何在?”
數百人齊聲回應道:“衛士在。”
扶蘇道:“領我將令,登台。”
衛士道:“領命。”蜂擁衝上高台。
李斯淡淡一笑,神態自若。王離但冷笑而已。隨行的兩百多人嚇得麵無人色,匍匐在地,瑟瑟發抖。蒙恬嘴角沁出絲絲淺笑。
扶蘇道:“衛士聽令,將丞相的訓導高聲傳誦,令全軍將士聽到,將士聽到後,擊劍呐喊,銘記於心,傳諸子孫。”
“我大秦將士,當兵,服務國家,並非權貴家奴。”
“我大秦將士,當兵,服務國家,並非權貴家奴。”
“我大秦將士,當兵,服務國家,並非權貴家奴。”
三軍將士拔出刀劍,敲擊盾牌、胸甲,嘶聲呼喊。
李斯胸腹中生出一腔暖意,漫布全身,暖得雙眼潮濕,喃喃自語道:“好,好。秦軍歸來了。”
涉間揮舞將旗,三軍擊甕、叩瓶、彈箏、搏髀,作金石之聲,歌道:皇帝臨位,作製明法,臣下修飭。廿有六年,初並天下,罔不賓服。親巡遠黎,登茲泰山,周覽東極。從臣思跡,本原事業,祗頌功德。治道運行,諸產得宜,皆有法式。大義休明,垂於後世,順承勿革。皇帝躬聖,既平天下,不懈於治。夙興夜寐,建設長利,專隆教誨。訓經宣達,遠近畢理,鹹承聖誌。貴賤分明,男女體順,慎遵職事。昭隔內外,靡不清淨,施於昆嗣。化及無窮,遵奉遺詔,永承重戒。
秦國首次設置了音樂機構——樂府,與“太樂”並立﹐分屬內廷掌管,收集編纂民間音樂,整理、改編、創作、演唱及演奏。秦人好樂,廟堂之上,回蕩著宮廷禮樂;江湖之遠,嘶吼著秦腔。軍隊之中,既有廟堂的莊重嚴肅,又有江湖的豪情不拘,將兩者吸收融彙、兼容並包,形成了雄渾高亢的節奏。
扶蘇在呐喊和刀劍撞擊聲中,緩步登上高台,向李斯施禮道:“台高路滑,請丞相到大帳歇息。”
一場熱鬧的歡迎儀式就這樣草草結束了。將相及隨員魚貫步入軍帳。蘇角悄悄對蒙恬道:“這些讀書人,就是書生意氣。都幾十歲了,還一根筋,認死理,卻也單純可愛。”
蒙恬冷笑道:“做宰相的人,誰會書生意氣,誰會單純可愛?你別忘了,他的老同學韓非,死在誰的手裏。這隻老狐狸,是被這個排場嚇著了,擔心有人向大老板告發,說他僭越,惹出麻煩。”
蘇角道:“這既然是天子才可以享用的儀仗,公子為何拿來對李斯?公子很尊敬他嗎?”
蒙恬道:“公子這是給他個下馬威啊。突然來這一下子,讓老匹夫以為公子百無禁忌,什麼離譜的事都幹得出來,因此不得不謹小慎微。這些隨從中,這數十萬大軍中,一定有來自天子、大臣和郡守的眼線,情報會迅速傳遍朝野,引起物議。一旦應對不當,便是無盡的口舌,無窮的災禍。老李被震住了,擔心我們又出情況,就不敢不順著公子的心意,我們才好從長計議……”
蘇角叫道:“你們這些人類,又殘忍又刻薄,又貪婪又狡詐,說句話,做件事,看起來簡簡單單,卻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互相算計,累不累?老子不陪你們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