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愛,怎能是一種罪過(1)(1 / 3)

《太陽和月亮在天平的兩端》

近來,我總是像活在夢裏一樣。

總是夢見一個10歲的小男孩和一個10歲的小女孩在一座老房子前麵爭執:太陽與月亮能不能見麵?

小男孩說:太陽出門的時候月亮就回家!

小女孩說:太陽出門的時候月亮沒回家!

他們越吵越凶,小女孩敲小男孩的腦袋,小男孩抓住小女孩的辮子。

小女孩吃不住痛,大聲叫:許申我記住你啦,你不鬆手我讓我爺爺揍你!

小男孩也憋紅了臉:有爺爺有什麼了不起?我讓我姥爺揍你!我也記住你啦,劉若若!

那麼,太陽出門的時候,月亮有沒有回家?

這場爭論我們持續了8年。8年的時間,一場抗戰都結束了,可我們,隻是換了個地方,然後繼續。

因為一場高考之後,他在上海,我在濟南。

四年本科,他學的專業叫“高分子材料”,他寫信來說:複雜了你也聽不懂,簡單地說,就是塑料。

我恍然大悟。

而我學的專業,被他說來就是“老土”:劉若若,沒有文學,人會不會死掉?

他寄來幾張照片,是外灘流光溢彩的晚上。

在他旁邊,有個緊挨著他的姑娘。

國慶放假,他沒有回家。他媽跑來我家抱怨:兒當不由娘!你看看放假也不回來,說是和同學去蘇州。寄張照片回來,照片和人能一樣?

她小心翼翼從信封裏取出那張和我手中一模一樣的照片,我爸很鄭重地戴上花鏡接過來看:這個姑娘是申申的女朋友?

他媽笑了:他沒說,你看怎麼樣?

她熱切地看著我爸,我爸又很鄭重地點點頭:不錯,像是好人家的姑娘,看上去很端莊。

我麵無表情回我自己的房間,我給許申發電子郵件。我問他:照片上的姑娘,我該不該叫她一聲嫂子?

第二天,許申的信一早就到:若若,你腦袋裏麵都裝著些什麼?和你說過多少遍,不要總是用你醃臢的思想思考問題。

在信的末尾,我檢查了很多遍,連署名都沒有,更別提一聲“生日快樂”。他忘記了,今天,10月4日,是我19歲的生日。

是的,我是10月裏MG的天秤。我優柔寡斷,但崇尚公平。

大四考研,我像瘋了一樣地複習。我早晨五點半起床,六點去小樹林裏晨讀。晚上11點熄燈,12點時我還蹲在走廊上背政治經濟學。

我做遍了我所能買到的考試書店裏全部的英語卷子,政治模擬我考71分。我在心裏向全世界宣告:我,劉若若,我要考華師大的研究生!

--我要去上海!

3月,許申有信到,說他可能會留校。兩天後,我的複試通知也到了。

4月,我悄悄地收拾行裝去上海複試,但我沒有告訴許申我去上海的消息,因為複試仍有懸念。

7月,我終於如願以償。

8月的暑假,許申沒有回家。他在上海,他說他很忙。

9月,我去華師報道。那天校園裏很嘈雜,走來走去都看見大二新生在軍訓。路上有人喚我一聲老師,然後問我去第三宿舍怎麼走,我看了看自己,我有那麼老麼?

可是,在許申假期裏提到的租屋裏我沒有見到他。房東是個阿姨,她隻能很勉強地說幾句帶著濃重上海口音的普通話:那個房客?他退房了。

偌大的上海,我找不到一個叫做許申的人。

於是我走遍了許申可能出現的全部地方,包括他提到過的他們學校的食堂、學校對麵的店、淮海路、襄陽路,甚至是他曾經住過的學生公寓。

我依然沒有他的消息,然而我很仔細地踏在他提起過的草坪上,顫動的葉子,抖落一點零散的夕陽。

我坐在那塊草坪上,我想象著如果他這個時候看見我會怎樣?

我猜他還會揪住我的辮子,他總是喜歡這樣。他會穿有淺色格子的襯衣,米白的褲子,頭發很短,胡子刮得很幹淨。他會很驚訝:若若,是你嗎?你怎麼會來上海?

我這樣想著,我覺得很快樂。我想,所謂快樂,就是你在你喜歡的人曾經走過的地方,想象他看見你時的模樣。

我是在9月中才收到了他的信,他語氣歡快:若若,我沒有留校,北京一家公司的薪水很誘人。若若,北京離濟南很近哦!

該死的許申!我惡狠狠地在心裏罵。

終於又開始若有若無地通信。他聽說我在華師,很是莫名驚詫了一陣子:若若,你怎麼會跑去上海?

我回信:我來上海,找我生命中至關重要的那個人。

看到這裏的時候,與我同宿舍的沫兒說:若若,你真是天生的天秤。你寧肯用青春做賭注,去賭一句暗示,都不願說一句“我愛你”。

我無言以對。

我知道沫兒沒有說錯:我愛許申,可是我怯懦也矜持。我每天都在想我要如何去提點許申,想讓他知道,太陽的第一縷光出來的時候,月亮還有隱約的影子在天上,它們會遇見,會說你好,然後彼此相愛。

晚上,我從淮海路坐94路車回學校。在那趟車上,我認識了一個男孩子,他叫沈峰。他和我一樣,是在校一年級的研究生。

他是誠懇的巨蟹,他學現當代文學,研究當代詩歌。他比我大兩歲,目光沉穩、不吸煙不喝酒,是符合我標準的好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