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中午的時間,彭路好像經曆了數十年的光陰。
他保養得當的頭發上,竟然出現了絲絲白發,麵容枯槁,好像一下老了十多歲。
甚至他的身材,也變得佝僂起來,好像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
至於他的麵孔,灰白灰白的,真的可以用麵如死灰來形容。
本來,還帶著一絲嘲諷神情看向彭路的學生,看到了彭路的這個樣子,麵上的嘲諷登時都沒有了,流露出深深的詫異,還有同情。
彭路進來以後對著鐵心點了點頭,就站在了一邊。
鐵心看著這樣的彭路,內心升騰起一絲同情,眼神閃爍了一下,又看向了袁淵,搖了搖頭,麵上流露出一絲苦笑。
沒有人比同為老師的他更能理解彭路的心情了。
學生比老師出色,本來是每一位老師都願意看到的狀況。畢竟,如果一個老師不能夠教導出來比自己出色的學生,那他的教師生涯一定是不合格的。
但是,如果在老師教導前,一個學生已經出色到了可以挑戰老師的權威,那老師真的就無法自處了……
可是,即使鐵心同為老師,但是他也沒有體會到彭路心情的百分之一。
在這個中午,彭路連飯都沒有吃,一個人坐在房間裏,沉思。
他想了想自己四十多年的人生。
以前他一直是驕傲的。
他出身峻陽三大家族,可以說是出身大家。
他的大哥是畫者境界的高手,他也不差,是畫徒境界的高手。
如果沒有意外,他還是有望踏入畫者境界的。
這四十多年來,他勤修苦練,無論是修習繪畫,還是修煉畫元,從來都沒有懈怠過。
他熱愛符畫,在年輕時候,就選擇了自己的專攻方向----符畫。
他對繪製符畫傾注的心血,比任何人都要多。
漸漸地,他在符畫上的造詣日漸高深,在整個峻陽,都沒有人能比他強。
雖然鐵心是畫者境界,雖然鐵心也專攻符畫,但是鐵心更多的是一個銘刻師。而在繪製符畫上,很多時候,連鐵心這個畫者也比不上他。
所以,他一直很驕傲。
他不明白,他為什麼會敗給一個才擁有畫典不過一個多月的小孩子。
他不明白,為甚麼這個小孩子竟然擁有這樣高的天賦。
超品符畫啊,他四十多年的人生中,從來就沒有繪製出來過。
而這個小孩子,玩一樣,接連繪製出了三張超品符畫。
在別人遊玩,嬉戲的時候,他在刻苦繪製符畫,一張又一張,在別人早已睡覺,休息的時候,他在繪製符畫……
隻要有時間,除卻那些人生所必須做的事情,除卻了修煉畫元,修習繪畫,給學生上課的時間,他都在繪製符畫。
一階的七十五種符畫,二階六十八種符畫,他都了然於胸。甚至最冷僻的符畫,都經過了他千百次的練習。
可是,他依舊從來沒有繪製出過超品符畫。
而,這個小孩子,竟然連續繪製出了三張超品符畫。
他突然對自己的人生產生了一種非常憎惡的否定。
對自己以前的勤修苦練產生了一股憤恨。
自己這樣勤奮的人,老天卻這樣對待自己,公平麼?
想到這裏,彭路就覺的自己以往四十多年的人生,以往的那些驕傲,以往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一個笑話。
彭路就這樣靜靜坐著,什麼事情也沒有做。
以往,他會利用這些小時間,見縫插針,繪製幾幅符畫。
但是,今天,他一點興趣都沒有。甚至對於繪製符畫,他產生了一種他自己也不明白的厭惡。
直到快到未時,常年伺候他的老仆敲響了他房間的門,“二老爺,該去上課了。”
聽了老仆的話,彭路又是一陣厭惡的感覺。上課?對於他來說,還有必要麼?
不過想了想,似乎真的沒有什麼事情好做。對於傾注心血的符畫繪製已經不能提起他的興趣,那就去上課好了。
再看看那些人嘲諷的嘴臉,再讓自己好好清醒清醒。
彭路按照往日習慣,走出了自己的房間,然後準備去畫院上課。
他的三個追隨武者,二死一殘,他最近也沒有心思再招募新的追隨武者。
不過,現在,他突然特別喜歡這樣的孤身一人,這樣清靜的感覺。
直到走入畫院,撲麵而來的青春氣息,那些年輕人肆意揮灑的笑意,喊聲,還有那些朝氣蓬勃的臉孔,似乎才讓他緩過來。
他突然產生了一種緊迫感,是的,自己一定要繼續上課,自己是廢了,但是自己一定能夠培養出來一個比那個袁淵更天才的學生。
那個時候,就是自己揚眉吐氣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