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少爺。UC 小說網:”小雅低著頭抹淚,嘴上也咬了血紅的胭脂,擦得一張檀口憑白大了一圈,哭起來卻不比從前惹人憐惜。她呆呆叫了聲,便光著一隻腳高高低低逃開,拾起鞋竟敢照著少爺的腦袋敲,邊敲邊改作嚎啕大哭:“你怎麼才來啊……怎麼才來啊……來了就打我……嗚嗚嗚……”
古淺斟被她一鞋跟敲在頂梁骨上,陣陣酸楚擰成股線,順著眉心鑽進鼻子裏,眼瞧著自己的小雅變得這副鬼樣子,不由恨得眼圈泛紅,劈手奪過鞋去撅掉跟,一拍兩散扔在地上。
鈞哥兒同汝哥兒坐在廳裏喝茶,敞著門觀望院裏的熱鬧景兒。鈞哥兒看古淺斟那裏動了手不由暗自歡欣鼓舞,卻不料把他激地開了口,還說了全須全尾一句整話來,算起來倒比那聲“鈞哥”足足多出八個字,妒忌之中又轉而生起悶氣來。
汝哥兒還似隻柴狗樣插袖縮著,經年不見故人難免多瞧了幾眼,夾雜著咳嗽噓噓感慨:“咱少爺都長這麼大了啊,我走的時候他還就三塊豆腐高,出個門都要我抱上抱下的,那腰真細啊,不能一掐的……”
鈞哥兒斜眼鄙視於他:“那叫不盈一握吧?”
“嗯哪……”汝哥兒哼哼唧唧應了聲,臉皮老得賽過南城牆,努努嘴又接著自己的話說道,“可你瞅瞅,瞅瞅現在,可惜了的歲月不饒人,一不留神就長給成這樣兒了。唉,所以說呀,這人茲要是一張開了可就不招人疼嘍,到底是十來歲的時候最愛人,小手軟軟的,小肩窄窄的,小腰細細的……”
“□緊緊的。”鈞哥兒嘿嘿一樂,點著煙的當口就把話截過去了。
汝哥兒微張著嘴正在醞釀哈欠,也被這下作話逗得憋了回去,伸出手顫巍巍指著鈞哥兒笑:“你可太壞啦。”正瞥見外麵小雅揚著高跟鞋追著古淺斟打,忍不住拍著腿笑得直咳嗽,“呦嗬,打起來了。咳咳,可……可是了不得了!這孩子來我這倆月了,活像個失了棍子的小花子,連院裏的狗都專挑著她欺負。咳咳咳,我就不知道她還有這個脾氣?”
鈞哥兒撇撇嘴,還挺惋惜:“拉倒吧,就是穆桂英進了您這門兒也讓您治過來了,更何況她這麼個軟餅?”
“別呀,我可不要半大娘們兒。”汝哥兒順過氣,突然揚揚下巴又說,“嘖,看看,怎麼又抱一塊兒了?嘖嘖,合轍兩人兒在我這兒過家家呢。”
鈞哥兒朝外看過去,果然見古淺斟和小雅抱頭痛哭,手拉手相看淚眼,大有情到深處無語凝噎的意思,也忘了這兩人是啞巴遇見哭精,想斯斯文文說話也是不能。
“媽的。”鈞哥兒可是打翻了醋缸,彈飛了煙頭便從椅上竄出,走鼓沾棉撲進了院子,擠進他二人中間拉扯。
那廂裏的老頭兒還抱著翠翠親嘴不絕,周圍眾丫頭分成兩路,一路窺淫一路觀戰。二條和九條蹲在旮旯裏候著,勤等著誰手大掉了錢財,熱鬧鬧又跑進個女瘋子湊趣。這女瘋子身披一張紅綢鴛鴦被麵,直著脖子非說是雲錦袈裟,乍瞧見古淺斟驀地雙手一張,撕開被麵平地一聲驚雷:“看我!”
古淺斟倒也聽話,當真順著喊聲瞥了眼,瞧這女人似有點眼熟,細一看頓時幹嘔難止,隻見那被麵下寸縷不著,卻不見一塊好肉,全身惡瘡翻散如花,簡直形如出棺之半屍!
翠翠是孩子裏的大頭兒,推開老東西立時招呼眾姐妹:“娘的!大家快跑呀!”丫頭們聞言包圍著老頭呼跑而逃。
“這……咳咳……這是哪個死逼崽子把她給放出來了!快!快!快給我把她弄走!弄走!”汝哥兒也似受了驚嚇,丟下吩咐便從後門溜了。
二條和九條圈羊一樣用繩子套住這女人往外拖,鈞哥兒蒙住古淺斟的眼睛柔聲安慰:“少爺別怕,咱不看她,怪惡心的。”邊說邊不忘四處找尋小雅,瞧她踮著腳跑著不得勁,正想要彎腰脫掉另一隻高跟鞋。
鈞哥兒心中一動,拖著古淺斟不動聲色往她身邊挪,瞧準方向便照著她後腰使了個兔子蹬鷹。
小雅一個趔趄撞出去,似個皮球般迎著女瘋子一溜骨碌,撲上身正貼在女人胸口的爛瘡上。小雅頭昏眼花,隻覺臉上嘶嘶一陣皴疼,抬頭看清那女人恐怖形容,跌坐在地隨即大哭。
那女人下死勁隻管含情脈脈瞪著古淺斟,光著身子厲聲喊:“汝哥兒!汝哥兒!你是隻狼!是隻豺狼你!我後悔!悔死我了!我後悔不聽我爹的話,嫁了你這麼個畜牲!汝哥兒!汝哥兒!你好不了!你好不了的!你糟蹋小閨女,活該你一輩子絕戶!你抽大煙,你死也得不了好死!汝哥兒!汝哥兒!我在奈何橋邊等著你!我盼著你!”
女人淒厲的叫聲猶在耳邊,屋裏一個大丫頭就扯開嗓子唱起情歌了,拔著頂高的調調兒叫破了喉嚨:“大姑娘美啊大姑娘浪~~~~大姑娘躲進了青紗帳~~~~青紗帳裏麵有一隻狼啊~~~~~狼啊狼啊我找你找得好心忙啊~~~~~狼啊狼啊原來你在這疙瘩藏啊~~~~”
院裏漸漸又是一片笑罵聲,古淺斟隻覺一陣厭惡,片刻也不想多呆,拉開鈞哥兒的手去找小雅,見她臉上沾著濃血大哭,正要過去卻被鈞哥兒攔住。
鈞哥兒氣急敗壞喝道:“我告訴你,她可沾了髒病啦,那病能死人的,你敢碰她!”
小雅嚇得小命去了半條,哭得勁都沒了,光著一雙白腳丫縮成個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