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之前一直求醫問藥家裏早就窮的什麼不都剩了,連家用電器手電筒都沒有。
我媽帶著我去她家,在堂前壓了二十塊錢,老太太點上一把香,插在香爐裏麵。她老公把蓋簾(包餃子的時候擺放包好的餃子的東西,圓形,用高粱稈紮的。)當鼓,筷子當鞭,砰砰砰砰敲了起來,低沉沙啞的嗓子和著鼓聲在煙氣繚繞的小屋子裏麵唱著:“哎~~~~~~嗨哎呀~~~高香一點,鼓響連天,鼓響一通把信傳,鼓響兩通下高山,鼓響三通老仙家就影影焯焯來到堂前啊~~~~哎嗨哎嗨呀~~~~~~”
老農民哼哼呀呀的唱了一會兒,老太太坐在黢黑的板凳上開始哆嗦起來。
我媽也不由自主的把我抱緊,我知道,她肯定是害怕了。
老太太兩隻腳的腳尖劈裏啪啦的不斷點地,身子也左扭一下,右扭一下,頻率非常快。
兩隻手原本是放在大腿上,後來就漸漸的和著鼓點拍起了巴掌,嘴裏也發出聲音:“啊!哈--”
本來我還覺得挺有趣的場麵變得詭異起來,老太太這個樣子我也有點害怕了。
那時候我雖然才七歲,但是也明白老瘋子是會打人的,她現在這個癲狂的樣子,比老瘋子還嚇人,我把頭埋在我媽的懷裏,不敢再看。
“我是黃堂報馬,我來給弟馬串竅。一會兒胡家教主要落座,給蟠桃仙女(仙家看事兒,管婦女叫蟠桃仙女)看事兒啊!”老太太說起話來好像機關槍,突突突突的,跟我們剛來的時候,她說話的語調完全不同。
我媽也不敢應聲,就聽老太太的丈夫腔調一轉,又唱了一通。
這次唱的很短,幾句話功夫,老太太就又重新開口說話,這回跟剛才的語調又有不同,這回聽起來像是個威嚴的老者:“我是胡家教主胡青海。蟠桃仙女把小小金童(仙家看事兒,管小男孩叫小小金童)的生辰八字報上來。”
我媽把我的生辰八字說了出來,老太太搖頭晃腦的掐指一算,忽然露出詭異的笑容。
開口唱道:“哎~~~~
小小金童不一般,
蟠桃仙女聽我言。
仙緣本是前世定,
這世為人把願還。
高山一共六萬六,
大河也有三萬三。
山上修真不計數,
河裏王八也成仙,
幾世修行煉仙丹,
為了救人才出山。
若是有緣別不認,
若是無緣莫攀緣。
小小金童仙緣重,
八百仙山全結緣。
一路天兵分左右,
兩路地仙把門看。
出行就有仙家護,
在家也如在仙山。
陰風陰走人不見,
命裏就該步步難。
幼年受苦把債還,
待到青年便轉圜。
中年無憂財如山,
晚年安詳兒孫伴~~~~哎嗨呀~~~哈!”
老太太哼哼呀呀的說了一通,我媽聽得雲山霧罩。老頭在一旁把老太太的話翻譯了一遍,大意就是我身上帶著仙緣。出入有都仙家跟著。仙家身子屬於陰性,一來一走,就容易給我弄生病了。但是這都是命裏該占的苦難,在小時候把這些苦難都受了,那長大之後就漸漸好了。到了中年就財源滾滾,到了晚年還能兒孫相伴。
我媽一聽,後麵的話倒是挺好,可前麵的怎麼聽著這麼瘮人呢?
趕忙問老頭:“大爺,您的意思是我家小孩也、也要走出馬這條路嗎?”
老頭搖搖頭,說:“這不是我的意思。是胡家教主說的,你家小孩命裏就占了仙緣,沒有辦法的事兒。閨女啊,你聽大爺一句話,要是有這緣分,那就千萬別扛著,看看我家你大娘,讓仙家磨瘋了二十多年啊,最後還是走了這一步。咱們的臉麵都是次要的,千萬不能讓孩子受苦。知道不?”
我媽一聽這話,眼淚登時就流了下來,在她的意識裏,這是一條不歸路,淒淒慘慘極為可憐。
老頭見狀,歎了一口氣。轉頭跟老太太商量起來,看看能不能把我身上的這些仙都送走了。
老太太此時是被狐仙附體。跟老頭又說了一番話,大意無非就是這緣分沒辦法不領。仙家修行都不易,不領仙緣弟子和老仙都不好過,莫讓好事兒變惡果。
我媽在一旁也不斷的哀求,最後老太太歎了一口氣,告訴我媽,實在沒招,隻有“應星”了。
我媽根本不懂什麼叫“應星”,忙向老頭請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