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京名書院畢業的馮夜程是戰時沙舟方隊中的一員。當年，他和書院裏其他的佼佼者一起相應朔王爺的召集，在奔赴大漠前接受了秘密培訓，掌握了沙舟的操縱要領。除了擔當舵手，他還擔當沙舟的狙擊手，操控炮門的技術一流。
戰爭一結束，馮夜程就被他當時的上司，也就是後來玉麒山莊的莊主，召進了山莊做賬房。自打“懷安”造好後，馮夜程又有了新任務，就是把在山莊裏管理出行的家臣李常培訓成一個好舵手。
之前的“懷遠”綠洲行，就是馮夜程陪莊主完成的。“懷遠”的舒適程度大大高於沙舟，一路上竟也愜意，就是麵對毫無變化的大漠，一人掌舵太疲乏。即便如此，他們第一次綠洲行也僅僅耗時二十多天。
這一次，有李常交替掌舵，照理說，旅途會更加順利。不想，航行未出一周，層出不窮的意外發生了。
“懷安”能容十桶水，就上次航行看來，雖需隱忍，但也足矣。
但是眼下，水卻成了一個大問題！
到第一個驛站時，“懷安”被告知今年劄特大旱，隻供糧草不供水！禍不單行，有天夜裏，一群野禍鬥攻擊了“懷安”，讓輪倉放置水桶的基石被震移了位，掀翻了好幾桶水……
舟行七日，“懷安”上隻剩大半壺樹汁——這還是莊主從沿途遇到的仙人掌中榨取來的！
想起這些，馮夜程就忍不住瞪李常，誰讓他明知是這種情況了，還敢大言不慚地叫渴！
馮夜程剛想到這，忽然看到了什麼，出聲驚呼——
“老李，快刹車！”
“爺，是個青散兒！”馮夜程返回沙舟，一嘴風沙地複命，“他被沙天霸襲擊了！”
所謂“青散兒”，就是從事雜耍、幻術、猴戲的藝人。符安朝把各種驚奇娛樂統歸在一起，稱為“散樂”。從事散樂的藝人就是“散人”或“散兒”。民間散樂團流浪於全國各地，常常懸青旗招徠觀眾。漸漸地，青色成了散樂團的象征，散樂藝人們也被稱為“青散兒”。
剛才，馮夜程狙擊手的鷹眼正是捕捉到了這散兒露出黃沙的一隻腳，才會急切地讓掌舵的李常停車！
“沙天霸……”李常忍不住重複，“那，豈不是沒救了……”
沙天霸是劄特大漠特有的毒蟒，以幹屍為生，唯一的防禦方式就是塗抹雄黃！
這些年，符安境內的沙天霸雖然因為戰事減少，但出行塗抹雄黃仍是基本常識。“懷安”打白骨灘經過時，可是把整個車身都用雄黃抹了個遍——白骨灘是沙天霸的聚集之地，方圓之類蟲草不生，屍骨橫陳！
然而馮夜程剛才檢查時，卻發現那個散兒不僅沒有塗抹雄黃，甚至連帶都沒帶！太粗心？還是第一次進大漠？
沙天霸一直是劄特人的頭號大敵，十幾年前，一個老牧者用駝群從厭息人那換來了名叫九華散的藥粉。老牧人把九華散施在兒子被沙天霸噬咬的傷口上，竟讓保住了年輕人的性命——自此，劄特人才破了沙天霸的流毒。
厭息九華散成藥極複雜，主要成分是毒冰蟾粉。厭息毒蟾極難捕捉，九黴九曝的毒蟾和冰片一起製成的“毒冰蟾粉”更是難得的珍品！在中原，要找這厭息九華散比登天還難，連天王老子那裏都不見得有存貨！劄特沙漠倒是九華散可能出現的地方，然而這種可能曆經戰事，幾乎成零！
這青散兒若是在綠洲格納遇上爵爺，還有那麼點希望。李常暗想。爵爺不僅精通醫術，還有廣泛的人脈，雖不敢奢望九華散，毒冰蟾粉應該能到手。
如果爵爺心情好，說不定能研究出跟九華散差不多的方子，讓這散兒撞撞運氣。雖然，他們爵爺立了個怪規矩——不醫女人！但這散兒好彩，是個男娃。
可是，在上不沾天下不沾地的大漠，精湛的醫術和通廣的人脈頂個求用？
看來，他注定是死路一條了……
隻歎相逢一場，愛莫能助。
正在李常感歎之時，一把折扇掀起了重簾！
“他可有隨身物品？”低沉雄渾的男聲。
“隻有一張散樂團用的繩網……他身邊，還有些幹了的仙人掌。從那仙人掌的裂度看，應是今早采的，”馮夜程遺憾地說，“隻怕毒液已蔓延了好幾個時辰，沒治了！”
“成常，”——“成常”是李常的字——隻聽重簾後的那人語氣泰然，“把那散兒帶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