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平藩、除閹、鬥相,悲劇三重奏(6)(3 / 3)

王守澄的葬禮定在太和九年十一月二十七日舉行。

這是一個激動人心的時刻。把這一頁曆史翻過去,前麵就是李昂夢寐以求的那一片朗朗乾坤……

然而,令人遺憾的是,這一天永遠不會到來了。

因為,另一個黑色的日子擋在了它的前麵。

這個日子是太和九年十一月二十一日。

沒有人知道,就在這一天,一場可怕的政治災難將降臨長安,並使得整座大明宮屍橫遍地、血流成河。

後來的人們,把這場從天而降的災難稱為——甘露之變。

甘露之變:喋血大明宮

一手遮天的大宦官王守澄死了,朝野上下的正直之士無不額手相慶。但是與此同時,他們對帝國的未來也生出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通過王守澄這件事,以及一年來朝堂上發生的一切,李訓和鄭注所表現出的陰險、狡譎和毒辣,足以令所有人不寒而栗。天子李昂讓這樣的人來把持朝政,除了製造更多的政治鬥爭和權力傾軋外,還能為帝國創造一個什麼樣的未來呢?

其實,人們不難理解文宗李昂急於澄清天下的迫切心情,全力打擊擅權亂政的朋黨、閹黨也是無可厚非的,但是起用李訓和鄭注這樣的野心家來做這些事情,無異於“前門驅虎,後門迎狼”,隻能為帝國朝政埋下更為深重的隱患。

換言之,文宗這麼做,隻能叫病急亂投醫。

而病急亂投醫的結果,往往是舊疾未愈、新病又發,最終隻能把原本憂患頻仍的帝國,進一步推入更加深重的災難之中。

可是,文宗李昂根本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對於李訓和鄭注,他的寵幸是前所未有的。尤其對李訓,李昂更是給予了毫無保留的信任。“訓起流人,期年致位宰相,天子傾意任之。訓或在中書,或在翰林,天下事皆決於訓。而涯輩(宰相王涯等人)承順其風旨,唯恐不逮。自中尉、樞密、禁衛諸將,見訓皆震懾,迎拜叩首。”(《資治通鑒》卷二四五)

自從當上宰相之後,李訓快意恩仇,指點江山,深深品嚐了權力的美味。

在人間絕頂俯視芸芸眾生,真是一種妙不可言的感覺。

然而,與這種感覺相伴而來的,卻是一絲揮之不去的隱憂。

如今的李訓已然位極人臣,還會有什麼隱憂呢?

有。

李訓的隱憂就是鄭注。

古人常說“一棲不兩雄”,意思是,一個雞窩裏容不下兩隻同樣好鬥的公雞。同理,權力的塔尖自然也容不下兩個同樣野心勃勃的人。

所以,李訓不得不居安思危,未雨綢繆。

按理說,鄭注應該算是李訓的恩人。因為李訓當初回長安時,隻是個沒人搭理的無業遊民,要是沒有鄭注的積極引薦和鼎力相助,李訓絕對不可能得到文宗的寵幸,更不可能爬上宰相之位。

但是,就像鄭注發跡之後,為了鏟除通往權力之路的障礙,可以把槍口對準早年的恩人王守澄一樣,李訓得誌之後,為了長保富貴,自然也可以回過頭來對付鄭注。我們說過,對李訓和鄭注這種人來講,世界上除了利益是永恒的,什麼都是浮雲;世界上除了他們自己,任何人都是工具。

事實上,早在拜相之前,李訓就已經開始排擠鄭注了。

因為,當時的情況是兩個人都有入相的可能,但是文宗礙於輿論,不可能同時讓他們當宰相,所以,李訓為了奪取相位,就必須把鄭注擠出長安。

那是在九月份的時候,當時王守澄雖已被解除兵權,但是還沒死,於是李訓便以防止王守澄反撲為由,建議鄭注謀求鳳翔節度使之職。因為鳳翔離長安近,萬一王守澄垂死掙紮,鄭注可以隨時調動鳳翔軍進入長安,與李訓裏應外合,共同應對,這顯然比兩個人都窩在長安要安全得多。

當時,李訓是這麼對鄭注說的:“中外協勢,以誅宦官。”(《資治通鑒》卷二四五)

鄭注覺得很有道理,所以絲毫沒有懷疑李訓的用心,立刻向文宗提了出來,隨即出鎮鳳翔。

結果,鄭注才走了幾天,李訓就順利拜相了。

如今,李訓雖然已經捷足先登攫取相權,但他對鄭注的防範卻是有增無減。原因很簡單,此次誅滅宦官集團的計劃,其中最關鍵的部分,就是鄭注要親率數百名鳳翔的精銳士兵,以護送王守澄的棺槨為名,在葬禮上出其不意地誅殺宦官。

可想而知,一旦此計成功,鄭注就成了鏟除宦官的首功之臣,到時候,文宗對他的寵幸和獎賞一定會超過李訓,這對李訓無疑是極大的威脅。退一步講,就算鄭注得到的榮寵沒有超過李訓,他也必定會心存不甘。屆時,朋黨和閹黨既已全部清除,外部的敵人消失了,他們兩人必然會拔刀相向,圍繞宰相之位展開一場巔峰對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