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建德一開始也決定采用這個戰略。可王世充的使臣王琬和長孫安世每天都在他麵前痛哭流涕,同時還暗中用重金賄賂夏軍將領,所以當竇建德征求諸將意見的時候,多數人都反對淩敬的提議,說這純粹是紙上談兵、書生之見,絕不可聽信。
事實上淩敬的戰略雖有一定的可行性,但問題是過於理想化了,難怪被將領們譏為書生之見。首先,夏軍一旦掉頭北上,早已岌岌可危、糧盡援絕的東都還能撐幾天?恐怕等不到夏軍占領河東,東都就陷落了。其次,河東是李唐的發祥地,經營日久、根基牢固,同時又是抵禦突厥的前沿陣地,並州、浩州、晉州等戰略要地皆有重兵布防,城高池深、糧草充足,豈能讓夏軍輕易拿下?就算竇建德不以占領河東全境為目的,隻從上黨直插蒲津、威逼關中,可並州、西河、介休一線的唐軍又豈能坐視?而正在圍攻東都的中原唐軍也不是樁子,即便暫時不能攻下東都,李世民肯定也會留下一部分兵力繼續圍困,自己則親率主力北上。到時候夏軍必然遭到唐軍的圍追堵截,甚至很可能落入腹背受敵的困境。
也許正是考慮到了這一切,所以竇建德最終放棄了淩敬的戰略,決定在虎牢與李世民決戰。他用一種略帶歉意的口吻對淩敬說:“而今軍心正銳,乃天助之時,因之決戰,必將大捷!故不能用公之言。”淩敬一再堅持他的意見,竇建德大怒,命人一左一右把他架出了大帳。
淩敬被拖出去後,有個人又走了進來,她是竇建德的妻子曹王後。
曹氏本身就是一個能帶兵打仗的女中豪傑,憑著一個政治女性的特殊直覺,曹氏認為淩敬的意見是對的。對竇建德即將進行的這場決戰,曹氏不由自主地感到了強烈的不安。她對竇建德說:“淩敬之言不可廢!大王倘若從滏口(今河北武安市西南,太行山八陘之一)深入,乘唐朝後方空虛奪取河東,並且聯絡突厥,讓他們從西方抄掠關中,那麼唐軍必定回師自救,何必擔心洛陽之圍不解?倘若繼續逗留於此,勞師費財,欲求成功,在於何日?”
竇建德猛然一揮手,說:“此非女子所知!我們來救洛陽,而今其困若倒懸、危在旦夕,我們若棄之而去,是畏懼敵人、背棄信義,這絕對不行!”
竇建德就這樣推翻了一個文臣的“書生之見”和曹王後的“婦人之言”,聽從了諸位將領的意見,毅然決然地選擇了屬於他的命運。
如果說竇建德純粹是因為耳根子軟,禁不住王琬和諸將的勸說才放棄了這個戰略,那未免小瞧了他;如果說他是因為所謂的“信守諾言”而決意要救王世充,那又未免美化了他。
事實上,竇建德的想法和李世民一模一樣——他要抓住戰機與對手一決雌雄!
就在此時,就在此地。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眼前李世民雖然占據虎牢天險,但是竇建德自忖實力遠在唐軍之上,如果一戰擊潰李世民,再伺機吞並王世充,那麼整個大河南北就將全部落入他的手中,到時候李唐隻能龜縮於關中一隅,很難再有大的作為。所以,竇建德相信,逐鹿天下的大業在此一舉。如果贏得這場戰役,即便不說一戰定乾坤,起碼也能雄踞中原、睥睨天下!
這是一個多麼輝煌而又多麼誘人的前景啊!竇建德怎麼舍得放棄?
說白了,他和李世民都是想破釜沉舟、孤注一擲——玩一把大的!
公元621年。虎牢。
李世民和竇建德站在這座天下雄關的兩側,義無反顧地開始了他們的巔峰對決。
這是一場曆史性的較量。
這是一場命運的輪盤賭。
兩個逐鹿的英雄都已押上他們的所有。
兩個命運的賭徒都已買定離手。
最後,上帝微笑著擲出了骰子……
虎牢之戰:夏朝的終結
虎牢之戰是中國曆史上的一場著名戰役。
李世民僅以數千騎兵破竇建德十餘萬眾,堪稱以少勝多的經典。
就像此前的每場戰役一樣,李世民從一開始就牢牢掌握了戰場的主動權。這一次,李世民采用了諜報戰,成功誘使夏軍在他希望的時間、以他希望的方式打響了這場戰鬥。
李世民讓早已安插在夏軍中的間諜向夏軍高層散布了一個假情報,說唐軍戰馬的草料已經吃完,不日將到黃河北岸的草地上放牧。竇建德信以為真,遂決定抓住這個機會對虎牢發動總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