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過去,他還是沒有找到那個‘蕭將軍’,反倒是滿朝文武都知道他在尋一個不知姓名,不知籍貫,不知品級,隻知道性別男,姓氏蕭的雨夜贈銀人。
有人熱心幫忙指路,有人搖頭讓他作罷,也有人臆測那人不在廟堂,無論是何種猜測,他都在找。
一次偶然,他同當時的兵部尚書付望舒閑聊隨口提起,他總管天下兵馬,對帝都武將更是了如指掌,他聽完沉思:“你是說,那日是初一,他未時末從城外來,醜時初便入城,穿黑錦服,挎彎月刀,隨從一人,姓蕭?”
“正是。”
付望舒想著,忽然一笑:“我覺得,要麼是你誤會了,要麼是那人故意誤導你。”
“此話怎講?”
他意味深長道:“初一十五是城外護城大營換防的日子。”
“這我知。”
“彎月刀是禁衛軍高級將領的配刀。”
“這我也知。”因為他挎的是彎月刀,他才堅定那個人一定是在朝為官,隻是禁衛軍高級將領裏沒有一個姓名蕭的,他才不得不擴大範圍,找遍京城所有姓蕭的武將。
付望舒奇道:“我都這樣說了,你就沒有什麼聯想?”
他露出一臉茫然。
“書呆子。”付望舒笑了聲,“護城大營離帝都雖不遠,但換防程序複雜,所需時間長,即便是醜時初出城,等到換防完畢回城,也時常會因錯過時辰而進不了城門。”
他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說道那些風牛馬不相及的地方。
付望舒繼續道:“負責換防的,一直都是禁衛軍左右衛上將軍,也就是皇四女孟瀟漱。”
他一怔。
付望舒笑著拍拍他的肩膀:“如果我所料不錯,你遇上那個人是四公主孟瀟漱,她那日應該是換防回城,加上途遇暴雨,趕不上入城,這才躲進城隍廟,第二日又急著麵聖呈交換防捷報這才在醜時初就匆匆入城。”
他已經怔住,喃喃地重複那個名字:“孟瀟漱……”
“四公主與其他公主不一樣,她是大順唯一一位以皇女之身任職武將職位的公主,為人冷漠,平日裏不愛結交朝臣,不涉黨爭,隻挎一把彎月刀行走在宮城之下,護衛著那座皇城的上下安危,真當得上巾幗不讓須眉之評價。”
原來,所謂的蕭將軍,竟然是女子之身,竟然還是四公主——孟瀟漱。
那一刻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高興還是憤怒,到底是找到心心念念的人那個人高興些,還是為這兩年被欺瞞被耍弄更憤怒些,總之他匆匆告別付望舒,直接去了宮門,毫無意外的,他看到了那個身穿盔甲,腰挎彎月刀的女子。
她雖是女子,但無論是氣概還是魄力都不比男兒遜色,明明也是那麼秀美的容貌,可讓人印象最深的,還是她一身生人勿進的冷冽氣質。
他二話不說衝上去,一把抓住她的手,她倏地轉身,長眉一皺,似要發怒,然而在看到他的臉的一刻,神色怔愣,顯然,她也不曾忘記過他,或許,她一直都知道他在找她。
她知道他一直在找她,可這兩年來卻不曾露過一麵,仗著他們之間殿內和殿外的距離便對他視而不見!
“蕭將軍。”
他咬牙切齒地吐出這三個字,她抿唇,低聲道:“辛大人認錯人了,本將軍不姓蕭。”
“嗬,我當然認錯人了,我又何曾認識過你四公主!”他從懷裏掏出這些年時刻準備的錦囊塞在她手上,正是當年她塞給他的那個,“從此,我們兩清!”
他憤然離去,從此當真不再有交集,即便是後來他走到中書省三品侍郎位置,終於和她同殿為臣,終於無需從金鑾殿外仰望她,終於能在一個偏頭便看到站在武官首列的她,可他們之間,依舊淡如水。
可如今,她的麾下副將卻告訴他,她這些年一直喜歡他……為何他從來都感覺不出來呢?
……
三日攻穀,大軍凱旋,孟瀟漱安頓好大軍營地休息後,便立即策馬入城,在客棧門前遇上了將要離開的宋玉。
“辛大人呢?”
宋玉愣了愣:“半個時辰前,辛大人的部下來接他,卑職也不好攔著,就讓他們就走了。”
孟瀟漱一恍:“他們走了?”
宋玉感覺自己好像又做錯事了:“是啊,剛剛才走……殿下有話要同辛大人說?他剛走不遠,現在追的話也還來得及。”
孟瀟漱在原地站了一刻,最終還是搖頭:“罷了,走就走吧。”他本來就要走的,是她強留下他。
她想要重新上馬,無意間扯動到胸口,疼得悶哼一聲,宋玉這時候才注意到,她的銀白色盔甲破了一個洞,她一驚,連忙去扶她:“將軍,您受傷了?”
她已經許多年不曾看到她在戰場上受傷了,更不要說這次還是為了剿幾個匪徒受傷的。
孟瀟漱推開她的手,獨自上馬:“沒關係,傳令下去,大軍原地休息一夜,明日班師,回朝複旨!”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