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圓心疼,她最近總是這樣,批閱完奏折就開始寫信,寫了十幾封信都是給席白川的,可那些信都安安妥妥地收在櫃子裏,根本沒有地址能夠寄出去,她明明知道的,可還是一直在寫,那一筆一劃,都是她的思念和眼淚,他們都很怕再這樣下去,她會忍受不了寂寞孤獨,做出什麼傻事。
玉珥閉上了眼睛,臉上笑容不再,擺擺手讓他們都下去。
湯圓猶豫著抱起單思,出門前又回頭看了她一眼,她已經背對著他們了,看不出此時此刻的她是什麼神情。
大約,又是在走神吧。
自從琅王爺走了之後,她除了料理政務時精神集中外,其他時候都是在出神地看著虛無地一點,他們都知道,她是在思念。
湯圓她們也不禁紅了眼眶。
如今已經是長熙三年三月,單思都滿周歲了,可琅王爺還是了無音訊,生死不明。
長熙三年五月,南方水患,玉珥不顧眾臣勸阻,親自前往主持救災,時過一月,水患除去,玉珥在順國上下贏得一片愛民如子的好民聲,但其實隻有少數人知曉,她去南方,目的一是救災,目的二是尋故人。
玉珥騎著西域進貢的紅鬃烈馬上了歲山,到半山腰時馬兒上不去了,她便下了馬,從身後劉恒的手裏接過竹籃。
“你在這裏等朕。”她說了一句,拎著竹籃獨自上了山。
山路不好走,顛顛簸簸,她走了將近兩個時辰才到山頂,抬手擦去額角細碎汗水,迎著陽光眯起眼睛,逆光中,她仿佛又看到了那個笑得顛倒眾生的男人。
“皇叔……”
然而,等到走近了,才發現又是自己臆想罷了。
玉珥無可無不可地笑了一下,雙足踏過草坪,一直走到懸崖邊緣,她撩起衣擺盤腿坐下,將竹籃裏的東西拿出來——一尊清酒,兩個瓷杯,一碟藤蘿餅。
“皇叔,我來找你了,可是我走遍南方的大街小巷,都沒有找到你呢……”
她有千言萬語想說,可等到真正可以傾訴時,卻一時又想不起來該怎麼說,從哪裏說起。
“皇叔,今天你是你離開我的第四百五十五天,我還是很想你,你要多久才肯回來找我呢?五百天吧,我再給你四十五天流浪,但你也要答應我,五百天到了,一定要回來,我等你等得好苦,你再不來,我又要哭了……”
她從懷裏拿出之前寫好的十幾封信,一封封打開,一句句念出來。
她說,我想你。
她說,單思也想你。
她說,你其實回來過吧?我經常感覺你就在我身邊,特別是晚上的時候,養心殿裏好像到處都有你的身影,我能聽到你喊我,聲音或低沉,或無奈,或含笑,或寵溺……你下次能不能白天來,晚上太黑,我找不到你。
她說,單思已經會喊爹爹,有段時間看到誰都喊爹爹。
她說,你該不會真要我等你一輩子吧……
最終,她一個人坐在山頂,喝了一壺酒,吃了一碟藤蘿餅,直到日薄西山,才緩緩走了下來,從劉恒身邊經過,聲音沙啞道:“回京吧。”
後來五百天到了,他還是狠心地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