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六月,雨一甌(二)(2 / 2)

“彤,你們幹嘛去了?”暖暖看著拎著鼓鼓的食品袋的彤問。

“難得不用上學了,出去逍遙一下,好好地犒勞犒勞車馬勞頓的自己,你少抽點煙,多吃點飯昂……”已經走遠的彤轉過身來又喊:“老大,今天是我媽媽的生日,我們一起去吃火鍋吧”。眼睛已經深度近視的暖暖才反應過來,原來那個於彤長得相像的人是彤媽媽,“阿姨,生日快樂,彤替我吃了我的那份”暖暖站在原地看著漸行漸遠的背影在黃昏的地平線上模糊的隻有剩下模棱兩可的身影歇斯底裏的喊。有時候我們需要擋在家人麵前,像個真真的男子漢一樣的擋在家人麵前,不讓悲傷和難過有一絲感染到身後的人,即使自己刻在地上的影子早已淚流滿麵。彤,你帶著傷,彤,你一個弱女子在死去的高考的第一天領著驚魂未定的媽媽去為她籌劃生日,滿臉堆笑,你比暖暖活的認真。

散夥飯定在了高高的鳳山上,小瀚常帶著貝貝半夜遊蕩的鳳山上,情侶們常常相擁起盟發誓的鳳山上,暖暖第一次爬上的鳳山上,班頭握著台球杆戴著《讓子彈飛》裏葛優戴的那種漢奸墨鏡,像個痞子一樣在鳳山腳底下再次將潰散了的隊伍集結了起來,然後帶著歡度用的輜重開始爬平日中仰視用的天梯,三千多級的天梯。手裏提著不知被誰塞了一袋裝的滿滿的零食的暖暖回頭看到隊伍最後的丫頭抱著一箱易拉罐的啤酒,於是跑過去將輕飄飄的零食塞到了她手裏,接過了原本不該一個女生抗的東西,爬起了鳳山。去青島上大四的小Y在電話裏說,高考的前一天她和哥哥也去過一次鳳山,是在淩晨六點的時候,初生的太陽在山的那頭與他們遙遙相望,美麗的近乎妖豔……,如今暖暖也爬上了鳳山,隻是在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死去的一零年十一月,青島上大學的小Y戴著帽子,坐在暖暖的自行車後麵將手套遞給他,在漫天的大雪中衝暖暖喊:“暖暖,等明年考完換你到青島來看我啊……”。

暖暖說:“好啊,好啊”。

劉海特長,並且踏上了非主流道路的萱姐一罐接一罐的喝著啤酒;班頭在安排著接下來要在鏡頭下該有怎樣的動作;班長從背包裏拿出宿舍用來切土豆的菜刀將拳頭大小的西瓜小心翼翼的分成了五十多瓣;女生在接頭小聲對話,男生再分喝廉價的紅酒,壯壯帶著班頭平日中上課用的擴音器,唱起了大西北的歌,那是秦腔,風和幹涸下的產物。坐在身邊的老鳥遞給暖暖一支點燃的煙,暖暖叼著煙回頭看見葉子上晶瑩剔透的水珠在風裏搖晃,然後在風裏落下,濺起了水花,再也無法拾起,再也不會團聚。

貝貝還在唱“晚風吹動著竹林,月光拉長的身影,螢火蟲一閃閃,滿山飛舞的……”蟲蟲小聲的對暖暖說小D可能喝多了,跑出去很久了,暖暖離開一群穿過躲在樹蔭下抽煙的女生,穿過一對對熱吻的情侶,站在空蕩蕩的馬路上俯瞰已經燃起燈的秦城,那是人間煙火,那是刻滿了記憶的溯源地。

“老大……”暖暖轉身看到何時離開人群的丫頭孤零零的站在馬路的另一頭,靜靜的看著路燈下的暖暖。

“老大……我,我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握握手”丫頭看著暖暖靜靜地問,像是鼓足了勇氣,像是掙紮了太久。暖暖走到他平日中把什麼話都給她說的這個女生身邊,主動伸出了手,丫頭慢慢的伸出手來,不忍鬆開,她怕一鬆手就是長長的一生。暖暖提筆在丫頭遞過來的留念冊上寫下一段他最後一次留給眼前這個靜靜地盯著自己的孩子的對話。那是他對著人間煙火,那是他在燈影下唯一想要說的話,然後轉身離開了人群。

丫頭目送他的離開,慢慢的打開了暖暖遞過來的紙張,看完後靜靜地閉上了眼睛,下次他會出現在那個渡口;下次,我們……。

“多麼希望,多麼希望多年後在我徘徊在異鄉的十字路口的燈影中回頭時,轉身的瞬間你就站在我的身後”

——暖暖寫給丫頭最後的話。

城市開始在夜色中喧鬧,再也無法看到燈影下守望的你;添一盞淡酒,杯影中我們永遠不相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