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寧府裏住了三天。自從第一日見了宣懿一麵後,我再也沒碰著她。不光是她,就連二哥都找不著影。不但如此,每到吃飯的時候就有下人把飯菜端到我院子裏,這下我是徹底連院子都不用出了。
難不成是宣懿聽說了什麼風聲,故意躲著我?
敵不動我也得動,蘇流月的傷勢拖不得了。
翠喬見我要拔腿就要去見宣懿,勸道:“二小姐不換身衣服嗎,就這麼去見長公主殿下不合禮數呀。”
也是。
趁著她去準備衣裳,我幹脆喊人打了一盆子冷水細細洗了個臉,順便冷靜下思緒。
濯淨了塵垢,肌膚輕快,神氣為之一爽。可是看到翠喬呈上的衣物,我頓時啼笑皆非。
“這個?”我隨手挑起桃紅牡丹繡金長衣,又看了看托盤中那副祖母綠手鐲,駭笑道,“穿成這樣,要去唱戲麼?”
翠喬俏臉漲紅,慌忙就要跪下請罪。
“跪什麼。”我伸手止住她,懶得再看那堆衣飾,“挑一套素淨些的吧。”
轉身緩緩行至鏡前。我笑,鏡中人亦微笑。
第一次這麼認真打量自己的容貌。清清秀秀不紮眼,多好。
“二小姐,您看這身合適麼?”翠喬重新捧了衣物進來,怯怯低頭。
我回眸看去,心裏一震。她手裏拿的那件清雅約素的天青長裙,與蘇流月那一身五分相似。
“你多大了?”她替我梳妝更衣,我打量著她。
“十五。”她聲音細如蚊蚋。
我頓了一下,仔細看她,心下有些悵然。
才十五的年紀,和寧雲蔚一般大小。
同樣是韶齡女子,他人命若螻蟻,尚且努力求生,我既已經占了天時地利,更要對得起自己。
“走吧。”我梳妝好,讓她給我帶路。
門外和風拂麵,陽光暖暖灑在身上,眼前高柱飛簷,庭樹深碧,豁然開朗。走到拐角,聽到迎麵傳來一陣女子的歡笑聲。
我停下步子抬起眼,隻見前麵廊下轉出幾名女子。幾人乍一見到我,倒像是很驚異一樣站在原地不動了,隻望了我發怔。
然後當先一人率先認出我,慌忙跪下,喊我“二小姐”,眾人這才急急跪成一片。
我都不用仔細去看就能辨別出來,當先兩名女子竟是女眷打扮。一人穿大紅窄袖衫,麵容俏麗,身段窈窕,桃花眼甚是動人;另一人衣飾簡素些,年貌也略輕,眉目娟秀,發間步搖微顫。
那身不同於尋常侍婢的打扮,倒讓我怔了一怔:先不管是愛妻情深還是迫於皇家威儀,路人甲都知道我那爹從未納妾;可我那掛牌大哥又不住在府裏,老婆又怎麼會跑到這裏來?
困惑地瞥了一眼翠喬,她立馬低下頭悄聲道:“是張家公子送給二少爺的侍妾。”
二哥的侍妾?
我的心頭像是被狠狠捏了一下,一時竟說不出話來,隻覺喉間發緊。
是啊,我怎麼忘了……非要說來,二哥也是風流貴胄。
可這麼算起來,我該怎麼待她,是當嫂子還是當丫頭?
我還在遲疑,紅衣女子倒搶在我之前開口:“緋月給二小姐請安。”
她一麵說,一麵抬起眼角看我,目光掃過我衣擺,露骨的打探絕不像她的跪姿那麼謙恭。
被她這麼一打量,我倒是回過神來:她們和丫鬟一塊跪著,想還是沒有名分的下人。
緋月見我隻是笑笑,似乎膽色更壯了,居然又搶著問:“二小姐這兩日住的可好?些柳、些蘭不在,隻怕翠喬這丫頭愚笨,讓二小姐受了委屈呢。”
她這是怕我受了委屈,還是怕我沒受委屈?
我驚詫至極,不覺失笑——如此伶牙俐齒,對我居然一副當家主母對客人說話的口氣。怎麼說寧雲蔚在府裏也是正經的主子,她過去究竟是有多軟弱好捏,讓一個小小侍妾都敢直點破翠喬的事,故意找我的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