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淩揚一手撐著操縱台,雙眼緊閉,不動,也不說話,葉珣當他在閉目休息,也未曾打擾。
收到調度室的指令,許淩揚抬起頭看了眼手表,葉珣才注意到他臉色灰白,神色疲憊。
“……揚哥,這樣不行。”葉珣遲疑著,暗自埋怨楚雲濤的大意粗心,沒有觀察過淩揚的身體狀況。淩揚卻扭頭衝他報以一笑,讓他放心。
飛機降落在古城大地,機輪著地,摩擦地麵發出難聽的隆隆聲,他們原應該呆在駕駛艙,待盧夫人和幾位要員離去,集合整頓,彙報數據,等待安排駐地之後,才能離開。然而,葉珣揉揉眼睛,剛剛將一片香口膠放進嘴裏的時候,同許淩揚一同被人請下飛機。
葉珣低下頭,他哪裏還敢四處張望,不遠處被人簇擁著走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沈子彥司令。盧夫人也在旁人的簇擁下走去,身旁是幾位年輕些的中央委員,身後就是他們,十七名隨行護航的飛行員。
沈司令對盧夫人古玲玉還是尊稱“嫂子”,盧夫人突然讓開,指了身後的十七人,他們早已經摘下飛行帽和眼鏡,其中少數幾人是麵熟的,雲濤和淩揚自是認的出來,而中間低著頭的人……
“這裏這些人,瀚卿可還認識?”盧夫人開口問道,夾在風聲中,有些斷續,卻還聽得清楚。
沈子彥將目光停在葉珣身上,沉默了半晌,直到葉珣心虛,稍抬了抬頭,才吐出幾個字:“自然認識。”
沈子彥依舊盯著葉珣,葉珣咬了咬嘴唇,索性也不再低頭,隻是後背寒涼,不敢輕易出聲。
“如果我記得不錯,這些人,過去都是在東北空軍飛行大隊任職的,無一例外,在東北航校畢業,又耗巨資送去國外進修。”
“是。”沈子彥點頭,悵然道,“怎可惜,東北淪陷後,他們便解散各奔前程去了。而我這前長官,一夕間也成了禍國殃民的亂臣賊子。”
“瀚卿這話,倒說的有些吃味了。”有人玩笑說。
大夥幹幹的笑了幾聲,又聽盧夫人說:“妄自菲薄豈是你沈瀚卿的作風,東北軍於他們心中的位置,遠非中央可比,說句玩笑話,我是願意將這一幹人的性命,我們夫妻二人的性命,完全交給你沈瀚卿的。”
葉珣見沈子彥笑的有些難看,卻沒有接話,心裏也是難過的,策動兵諫,扣押領袖,沈司令如今已是眾矢之的,是各方輿論的焦點,國內國際裏外難做人。
幾人寒暄了一陣,機場空曠,冷而幹燥,便陸續登上接機的車隊。葉珣最欽佩的是盧夫人古玲玉,在南京的酒會上他們曾見過一麵,隻是匆匆一麵,想必盧夫人不會記得他,也不會注意到夾在人群中的他。
葉珣他們幾人下榻在西京招待所二樓的幾個房間,樓層被嚴格把守,往後的幾日裏,他們被封閉在房間,可以在樓層的走廊裏活動,可以串門,但不允許下樓。葉珣有些心慌,他們是隨盧夫人前來調停的,尚被禁了足,更不必說先前被扣押的隨從人員,二哥的狀況更是不敢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