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有事情值得與你相商嗎?”
“那就算是在下良言相勸吧。請大姐立即起程回中原去,這裏的事情,就交給別人來做好了。”
“別人是誰?”
“這個請恕在下不便詳告。”
“要是我不呢?”
唐星微微一笑,俊朗的臉上露出一絲輕蔑的神情:“久聞林大姐不但輕功獨步武林,暗器功夫也是江湖一絕,在下不才,正好向大姐討教幾招。”
林巧兒長身而起,大笑道:“那很好,好極了!我也正想見識一下你的‘滿血雨’,看看你這賊到底有幾斤幾兩!”
唐星臉上又閃過一抹怒意,慢慢攤開右手,白晰的掌心裏,三顆銀亮的鋼珠滴溜溜地轉動。
林巧兒冷冷道:“你不必假惺惺的,盡管使出唐門的淬毒暗器,看本大姐是不是接得住。”
“如果是對付玉老爺,我當然會全力以赴。但對你林大姐嘛……”唐星搖搖頭,淫邪地笑道,“我曆來認為,漂亮的女人不是用來殺的!”
林巧兒笑魘如花:“就憑你這淫賊,也配玉老爺動手?”她就是這樣子的,越是生氣的時候越冷靜。
唐星冷笑一聲:“那就試試看吧!”
白光一閃,兩顆鋼珠旋轉著飛向林巧兒高聳的胸口。鋼珠飛得很慢,方向也不刁鑽,無論是誰,閉上眼睛隨手一抓就能抓個正著,與馳名下的唐門暗器,似乎拉不上半點幹係。
林巧兒臉色凝重,右手拇指扣中指,立在胸前。她可以蔑視唐星,卻不能看唐門暗器。
就在兩顆鋼珠即將飛到時,又是白光一閃,唐星手頭剩下的那顆珠子疾飛而至,速度快了何止百倍?“啪”地一聲脆響,正撞中先頭的兩顆鋼珠,三顆珠子突然間都改變了方向,一顆向頭,一顆向腰,另一顆則直取腹。
在意想不到的時間,以意想不到的方式,攻擊敵人最意想不到的部位!
這才是威震江湖數百年的唐門暗器!
但這還不是唐門暗器的全部。
三顆鋼珠在最後關頭凶相畢露,卻還難不住林大姐。林巧兒屈指輕彈,鋼珠立即轉變方向,以比來勢更快的速度,更猛的力量反噬唐星。
“好!”
唐星右臂輕抖,又是三顆珠子飛出,與飛回來的三顆鋼珠一碰,呈六個不同的方向直取林大姐。林巧兒右手輕揚,一招“手揮五弦”,六顆鋼珠再度疾飛回去。
“好!”
唐星又是一聲大喝,右臂急揮,不知有幾十幾百顆鋼珠飛射而出,或直擊、或斜飛、或回旋,刹那間這間客房中風聲淒利,白光耀眼。
“滿血雨”!
讓敵人避無可避,躲無可躲。
這才是唐星賴以成名的絕招!才是唐門暗器的精髓所在!
但這還不是唐星最厲害的殺手!
林巧兒一聲嬌叱,宛如一團火紅的雲彩騰空而起,一雙描金大袖翻滾飛舞,也隻是在瞬息之間,風聲頓息,白光盡斂。
“‘滿血雨’,不過如此!”
林大姐縱聲大笑。
就在這一瞬間,一道劍光拔地而起,匹練般灑向如飛舞者的林大姐。這道劍光比剛才所有暗器的速度更快,而且更準更狠!
這個時候,林巧兒身在半空,將墜未墜,舊力將盡,新力未生,而她靈巧的雙手,正忙著對付飛舞的暗器,胸腹間空門大開。
唐星的利劍,指向的正是她防禦不到的胸腹部位。他等的,就是這一個機會。
這才是唐星真正的殺手!也是他最後的絕招!這一招使出來時,從未失手過。
林巧兒犯了一個錯誤。
在所有江湖人眼中看來,S唐門最可怕的武器隻有兩樣——暗器和毒藥!而劍,曆來不是唐門弟子的專長。
所以,林巧兒忽略了唐星的劍!
高手相爭,生死決於俄頃,任何一個錯誤都足以致命,何況是這麼明顯的錯誤?
所以,林大姐就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唐星的長劍刺向自己的腹。
就在這生死攸關的時刻,隻聽得“奪”地一聲悶響,然後是一聲清脆的大響,匹練般的劍光直飛窗外,消失於茫茫的暗夜之中。
林大姐落地,大袖一揚,隨著一陣暴雨般的急響,上百顆鋼珠在木板牆上鑲嵌成一朵巨大的梅花,五爿花瓣排列得整整齊齊。
而唐星的人和他的劍一道,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擊不中,全身而退,絕不拖泥帶水。唐星能在這麼多高手的圍捕中生存下來,總是有一點道理的。
林巧兒看著坐在輪椅裏,神情關切的舒無爭,問道:“是你救了我?”
舒無爭道:“是。”
“怎麼救的?”
“暗器。”
“暗器?”
舒無爭點點頭。
“什麼暗器?居然能夠打掉唐星的劍?”
舒無爭不話,在輪椅的扶手下掀動了一下,又是“奪”地一聲悶響,林巧兒隻覺得眼前一花,對麵木板牆上的梅花正中,多了一點花蕊。
林巧兒笑道:“原來你的輪椅裏,還有這麼多古怪。”
舒無爭也笑道:“防身而已,沒想到今立了一功。”
“這麼好玩的東西,誰給你做的?”
“我自己。”
“你自己?”林巧兒吃驚地盯著他。她發現,這個人總是能給她一些令人驚奇的意外。
“是啊,自從我雙手能夠活動,我每就必須不斷地做三四個時辰的功課,好讓雙手變得更靈活一些。我做過很多好玩的東西,還學過木雕。得閑暇時,給你雕一個。”
林巧兒大笑:“要是雕得不像,我就砸了你的攤子。”
八
玉金銀正在吃烤全羊。
每次見到玉老爺的時候,他好象都在吃。
“有東西可吃的時候,就要趕快吃,而且要吃多一點。”
這是玉老爺的名言。
因為身在江湖要盡量保持旺盛的體力;因為你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吃到下一頓;因為你甚至不知道到底還有沒有下一頓可吃。
所以玉老爺吃得不管不顧,吃得酣暢淋漓。連一直陪伴在身邊的美女也顧不上搭理。
趙霸看著他狼吞虎咽的樣子,渾濁的老眼裏露出羨慕的神情。好不容易等玉老爺的動作稍緩一點,才微笑著感歎道:“真是羨慕你的好胃口。”
玉老爺嘴裏嚼著一口肉,含含糊糊地道:“誰都年輕過。”
趙霸笑道:“得是。”
等到整頭烤全羊變成了一堆骨頭,一壇子十斤裝的陳釀汾酒也見了底的時候,玉老爺才拍著鼓鼓的肚子,滿足地歎了口氣,問道:“向陽呢?”
趙霸微微一怔,訝道:“想不到你最關心的居然是她。”
玉老爺的回答很簡單:“因為她不能保護自己。”
趙霸點點頭,“她很好。”
“我要見她。”
“現在不行。”
“什麼時候才行?”
趙霸沉吟道:“等你該見到她的時候自然就見到了。”
玉老爺的眼睛眯起來,盯著趙霸,一字字地道:“我希望見到她的時候,她真的很好!”
“這個自然。”趙霸咯咯地笑著,在兩個姑娘扶持下慢慢站起來,朝玉金銀拱拱手,“玉老爺好好歇息,老朽失陪。”
“不送。”
趙霸走到門口,又回過頭來道:“這個莊子叫作‘如夢’,是了點,景致倒還不差。而且有酒有肉有女人,你的身體還沒有完全恢複,不妨多住幾。隻要你耐性好一點,必定能夠如願以償。”
玉金銀淡淡道:“多謝提醒。”
玉金銀真的在“如夢山莊”住了下來。如同趙霸所言,山莊景致秀美,莊丁們供奉十分周到,還有一個叫如夢的女孩子日夜陪伴,住得相當舒服。閑暇的時候,玉金銀就在莊子裏四處走走,不經意間發覺了一些布置得很巧妙的陷阱,隱藏得非常心的暗卡,如果有人要硬闖進來的話,多半不到一盞茶的光景就會變成一具硬梆梆的屍體。同樣,要是有人想硬闖出去,結果也相差無幾。
自然,這裏的布置比起苗疆“五毒教”的總壇來,還要差一些火侯。但趙霸為了留住他,至少在他身上加了三道枷鎖。
第一道枷鎖,當然是這個機關密布,暗卡林立的山莊;第二道枷鎖,就是趙霸獨步武林的點穴術,玉老爺盡管已經從棺材裏出來,全身上下可一點都不輕鬆。趙霸那雙枯瘦的手掌,至少摸過他身上十七八處重要的穴位。盡管如此,趙霸自己也知道,這兩道枷鎖並不是十分靠得住,因此並沒有忘記把最大最重的一道枷鎖,掛在玉老爺脖子上——那就是向陽!
所以,不管玉老爺高不高興,他都隻能在這裏規規矩矩地住下去。直到有一,如夢突然告訴他一個驚人的消息……
九
趙霸將玉金銀困在“如夢山莊”的時候,大概還不清楚,整個“道堂”都在找他。
林巧兒知道,要找趙霸並不容易。盡管這個青袍老鬼的神秘程度還趕不上玉金銀,卻也十分明白狡兔三窟的道理。
林巧兒問舒無爭道:“如何找法?”
舒無爭沉吟道:“不管有沒有兔子,先找到兔子洞再。”
林巧兒笑道:“有道理。”
在“道堂”的資料內,有關於趙霸的詳細記錄,其中一處兔子洞離他們現在的位置並不太遠。
依林巧兒的意思,是要“打上門去”。
“道堂”的根基雖然在江北,但在江南的實力亦不可覷,和當地一些幫會的聯係也相當密切。林巧兒在很短的時間內,調集了二十多名好手,已經把“火拚”的架式擺下了。
舒無爭不同意這樣做,理由有兩點。其一是在事情沒有完全弄清楚之前,不宜大動幹戈;其二是不能斷定趙霸是否確實在家,這麼大張旗鼓打上門去,有以主欺奴的嫌疑,容易授人以柄。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要輕易結下趙霸這種仇家。
林巧兒道;“有道理。”
自從與舒無爭在一起,林巧兒就越來越喜歡這三個字了。想來舒鴻博的兒子,腦袋裏裝的必定也全是智慧。反正有人幫著出主意,林大姐就懶得動腦子了。
既然決定不用“打上門去”的方式,舒無爭就按照江湖規矩遞了拜帖,帖子上寫著林巧兒和舒無爭的名字。
在等待門子通報的時候,林大姐非常不耐煩,在大門口走來走去,好幾次忍不住要衝了進去,看看舒無爭一副既來之則安之的鎮定神態,隻好拚命忍著。如果同她一道來的是玉金銀,他們早已經坐在花廳喝上茶了。
舒無爭和玉金銀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
舒無爭溫文爾雅,體貼入微,使人不自覺地感受到平安寧靜的溫馨;而玉金銀則玩世不恭,瀟灑無礙,總是讓人迸發出無限的激情與活力。
就算是“死”,他們兩個給人的感覺也是截然不同的。如果舒無爭死了,林巧兒會沉浸在無限的哀痛之中,許久都無法淡忘。但是玉金銀的噩耗,卻令得林大姐心情激蕩,鬥誌昂揚。
好在趙府的奴才們也沒有讓林大姐等得太久,很快就有一個陰澈澈的聲音打著幹巴巴的哈哈從裏麵迎了出來,一群家丁手忙腳亂地在門口鋪開了鮮紅的地毯,另外一群披紅掛彩的家丁吹起嗩呐,放起銃炮,完全是江湖中接待貴賓的最高禮節。
自然,“道堂”的當家配得上這個禮節。
林巧兒皺起眉頭,叫道:“容俊,你搗什麼鬼?”
這時候,那個幹巴巴的哈哈已經到了門口,一個極高極瘦的綠袍人一揖到地:“林大姐大駕光臨,容俊有失遠迎,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等容俊抬起頭的時候,連舒無爭如此有教養的人都忍不住笑了。這個極高極瘦的人長著一張三角形的臉,一雙三角形的眼和一個三角形的嘴巴,臉色青紫,活脫脫就是一條大蛇。
“青麵蛇”容俊是趙霸這處產業的管家。
容俊見到舒無爭,微微一怔,立即又滿臉堆笑地打拱作揖:“這位想必就是舒公子了,舒翁他老人家安好?”
舒無爭挺直了身子,恭恭敬敬地回禮,道:“不敢動問,家嚴安好!”
滿臉堆笑的容俊還想什麼,林大姐已經極不耐煩地喝道:“容俊,趙霸在哪裏?”
“真是不巧得很,我家老太爺不知道大姐今日光臨,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