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他走吧!冽。”斂去笑容,芸娘淡淡的說道。
毫無建樹,這老頭這些年想必是隻汲汲於名利,早已不再鑽研醫藥。兜圈推脫的功夫委實不錯,思慮了這麼久就隻能說出這尋常的一席話來,關於蠱蟲特性倒是一點也沒說出,真是好一句‘慢慢來’。
……
月色涼如水,房內一片安靜。
回想起剛才的爭執,心口隱隱作痛,披上外衫,芸娘向外走去。
“小姐有什麼需要的嗎?吩咐奴婢一聲就好。”守在門外的丫鬟立即上前詢問道。
“不用,睡不著想出來走走,不用跟來。”她隻想一個人靜一靜。
那應該是人工開鑿引水而來的淺水河道上鋪滿著圓潤的石頭,在月光的反射下泛著粼粼波光。坐在河岸,芸娘看著那應是活水而讓倒影破碎的波紋,腦海中出現賀冽那拂袖而去的背影。
而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終於激怒了本就情緒波動的他。
今日午後,送走了那讓人失望的廖草暉,不想再多做耽擱的賀冽立即告訴她,他們明日就啟程回去京城。
“不,冽,你知道如果我沒法醫治我自己,那麼即便是禦醫也定無可奈何。”就算他願意留在此地,她也不會在此久住,更何況要與他去往京城。
“那麼就在我身邊,醫好你自己,讓我好好照顧你!”
“……我會好好的照顧自己,但是我要留在這裏。”
“芸兒,同我回去!”
“不。”
……
夜晚,抱著那自下午的沉默後就再也沒同他說過一句話的女人,賀冽對於她的堅持幾乎咬碎了牙關才克製住自己衝著她嘶吼的衝動:“你就這麼放不下他們?”
“我會在蘇州等你。”對於他的質問她不懂得回答。
“等我?是等我還是等我們?在哪裏等?等到又如何?你說來讓我聽聽!”咄咄逼人的男人感受著懷裏人兒身體的僵直,卻依然忍不住發泄著心中的憋悶。
如果他不知道她要去的地方,也許他還會心平氣和,但現在的他做不到,她的逃避的方法讓他無法接受。
“……對不起。”他問題的答案他清楚的一如她。
“對不起?哈哈……芸兒,你明知道那不是我想要的。”
“你想要的,現在我給不起。”淡淡的言語,沒有沾染上述說者那萬分之一的無奈與悲哀,別向一邊的麵頰也掩去了那眸中的深情。
“好一個給不起。”真是諷刺,他付出全部心思疼寵的人兒,卻給不起他那一點專一。
“……”他語中的空洞讓她心髒揪起。
“芸兒,我不會逼你作出選擇,你現在身體不好,先跟我回去。”不想引起爭執,賀冽放緩了語氣。
“冽,我已經決定了。”正視他的麵容,她輕柔卻堅定的說道。
“你已經決定了?你決定了?真是‘很好’的決定……既然那麼多事都決定不了,那麼這番也別自己做下決定了!”
“冽……”芸娘發涼的雙手覆上那雙刺入她心髒般銳利的眼眸:“我必須離開你們好好想一想。”
“好,那你告訴我,你想去哪?留在這?”麵頰上的雙手,那微微的顫抖就像是針針刺入他的心頭,多少年了,她所要的,就是他拚盡一切想給的,不曾願委屈她半分,逆她絲毫。
執念鬆動,此處更適宜她的修養,他在心頭歎息,他們各退一步:“芸兒,隻要你願留在此處,我可以不強迫你同我回去。”
“我要去香慕閣。”
“……為何……”
“沒有……負擔。”她還是說了實話,那迷亂之地可以讓她被自己束縛的靈魂得到舒展,四個人之間的糾葛,因她而起,恍惚間,耳邊總是響起幼時山穀中小院之外,那樹上的她投擲石頭,大罵道“你娘親是個妓女,你以後也一定是個婊子……”那幻聽就像是詛文,讓她覺得自己人盡可夫。
尋常街道上別人看她的眼神,似乎也在被她曲解著,一個個那麼的刺目……
“……負擔、負擔?……我的付出對你而言竟是負擔……芸兒,狠心的人兒,你要我情何以堪……”
男人陰沉的音調,鬆開的懷抱,離開的身影,那徐徐的清風竟冷的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