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免有點兒失望。看來對一個人的印象越好,想象空間越大,期望就越高。
不過也說明了一個道理:見識是一回事,但能不能把理論落實到現實工作當中,是另一回事。
酒是張鵬點的,進口的法國紅酒。酒自然是好酒,但我卻喝不慣。馬尿一樣,還不如老白幹來得過癮。菜應該也是好菜,除了大閘蟹和幾個小菜外,其他的我都叫不出名字。聽張鵬介紹說,都是菇類,養生的。喝酒小抿一口,吃菜細嚼慢咽。與我平時吃飯相比,真是大相徑庭。
女人養顏,男人養生,是上流社會的吃法。可我,連養胃的階段都達不到。大閘蟹靜靜地臥在盤子裏,似乎沒人對這道菜感興趣。好幾次我都想夾過來,但終於沒有動。我從沒吃過螃蟹。有幾次在人家的婚宴上,看過別人吃,都是把蟹腿拔下來放在嘴裏吮,然後揭開螃蟹的殼,用筷子在裏麵絲絲縷縷地挑。吃完,再合上殼,似乎又是一隻整的螃蟹。
平日裏就聽說這是一道貴重的菜,但我怕做不到這麼精細,便忍住了不吃。沒想到後麵還有更貴重的菜,說是什麼參和鮑汁,一人一份,入口脆脆的。脆脆地吃完,服務員給每人盛上半碗米飯,拌著那汁液吃,真的好吃。突然我心裏有一絲觸動。這麼好的東西,我是吃過了,還有人應該和我一起分享的。
我想起周媛來了。自從跟我之後,我從沒請她吃過什麼好東西。好幾次逛街,餓了,都是吃小吃。我也曾開玩笑說,等我有錢了就請她吃大閘蟹。她總說,那得等成黃臉婆。
周媛也開始進入黃臉婆的行列了,而我和她,卻漸行漸遠。我還有機會請她吃大閘蟹嗎?不知道,我和她關係好的時候沒錢請,恐怕等我有錢的時候我們已經分道揚鑣了。並且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有錢。想到這些,我便沒了胃口,靜靜地聽張鵬和毛梅以及周仲閑談。一頓飯畢,動身離開的時候,毛梅突然說:“這大閘蟹動都沒動,不如打包帶走吧?”
張鵬說:“好啊,還是女人節約,美德啊。”服務員很快打好包,毛梅對我說:“要不你提回去?”我不假思索地回答說:“好吧,我拿回去喂貓。”
說完,我的臉不由自主地發燙了。毛梅笑了笑,伸手將打包盒遞給了我。我身上隻有幾十塊錢,自然不敢和他們一起打牌,便向他們告辭,自己坐了公交車回去。
在車上,我對自己拿大閘蟹喂貓的謊言羞愧不已,怕毛梅看穿我的心思。我的心思到底是什麼呢?我想要這大閘蟹其實是鬼使神差,或許我內心真的是想帶給周媛吃,那也僅僅是想法罷了。我突然想嚐一嚐大閘蟹的味道,便摸索著掰下一條腿,悄悄地放進嘴裏,卻又閃電般拿了出來,靠,把舌頭給刺痛了。回到弟弟的出租房,弟弟已經酣睡。我擰開燈,把大閘蟹拿出來反複端詳,心裏思忖著是不是真的給周媛拿去。
其實還是有借口的,就說拿給兒子吃。對,拿給兒子吃。主意打定,便躺在床上睡覺。今天早上,我還在睡夢中,便聽見窸窸窣窣的響聲。睜開眼睛一看,弟弟正拿著大閘蟹呢,見我醒來,便笑著說:“給我帶回來的嗎?我還從沒吃過螃蟹呢。”我在心裏暗暗歎了口氣,說:“你吃吧,專門打包帶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