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七年,我小學畢業,以全校第一的成績。
這倒不是我的成績有多好,人生有時候很狗血,當你麵前有無數條路的時候,直接朝一個上麵奔就對了。左顧右看隻會讓你連這條路都走錯。壓題是一項很古老的傳統,古老到有考試就有壓題。
當時老師給了三道作文題,我隻記得一個“給香港小朋友的一封信”
當大家為三個考題日夜奮戰的時候,我就認準了一個。因為我笨。考慮到市麵上的這個題材都被背完了,於是我破天荒的借用三個範文,揉雜了自己的想法,活生生煽情篇章就此展開:在這陽光明媚春暖花開的季節,我懷著無比激動的心情謹代表大陸小朋友寫給香港小朋友的一封信……
不得不說,代表的傳統已久。當年哪個小朋友沒有代表過別人,哪個小朋友又沒被別人代表過。想想人生不過大抵如此,你看風景,也是風景。
即使如此,我人生的最高學曆仍然是小學畢業。因為家裏沒錢。
現實中也沒遇到達官貴人一眼相中我這匹良駒,屁顛屁顛的要資助我深造這種橋段,甚至於班主任也隻是象征性的家裏走一糟,看到滿屋家徒四壁,頓時斷了這心思。
沒多久我就跟隨同村的三個叔字輩南下打工。
那年我十三歲。
我們乘著火車南下到一個叫蕪湖的城市,江南山水孕育的鍾靈神秀,攜裹著溫柔莞爾的城市氣息瞬間將我俘獲,很美很漂亮很溫柔,僅以我十三歲最遠到過鎮裏的審美觀。
我們四人之中,旺叔是來過一次的。帶著我們坐著公交車直奔目的地。
這裏有必要交待一下幾個叔字輩的情況,個子偏高的是旺叔:王德旺,我爸同年,後來又一起入伍,對我一直都非常照顧。
另外兩個身材中等的是兩兄弟,大的叫胡濟民,人很老實,也是看到外麵打工賺錢才跟著過來的。小的叫胡濟世,在村裏就每天流氓搗蛋,家裏也是實在看不下去這麼不務正業,就逼著南下打工。
一個多小時後,我們到達目的地。首先映入眼中的是一片荒涼。地上到處是塵土,風一吹,立刻灰頭土臉,全然沒有了剛下火車的江南小清新。
不遠處三兩的放著鋼筋水泥等。攪拌機的巨大噪音混合著人群中不時的吆喝聲,組成了一幅寫實的城市建設進行曲。
“你們等我一下!”說完旺叔也不等我們答應就直直地走進工地。
沒多久就見他同一個人遠遠的走過來,近了才發現是一個微胖的中年人,相較於麵朝黃土背朝天的旺叔他們稍微白嫩一些。
“叫達哥”近了旺叔對胡家兩兄弟說。
“達哥”胡家兩兄弟客氣道“恩,好”
“這個是陳老三的孩子,快,叫達叔”旺叔指著我說。“達叔”我一本正經道“恩”達叔饒有興趣的看著我說“果然是虎父無犬子啊”說完又歎了一口氣,轉過身對旺叔說“你們先安頓下來,明天再安排活。”然後就把我們領到一個泡沫房裏。
隻見地上到處散亂著被子,涼席。內褲、襪子掛的到處都是,牙刷、臉盤堆在一起放在門後麵。
“就睡在這種地方啊!這他媽的哪裏是人住的啊!”一進屋,濟世叔就大聲嚷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