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上不住地冒著些許鎖碎的汗珠,晶瑩的玉珠如簾滴入水中,泠泠的碎音泛著微弱的響聲伴著女人愈漸急促的呼吸聲,在這幽僻的小院就恰如一泓死水愣是泛不起一點瀾漪。
從早上到現在,蓿卿就沒有停下過她手中的活兒,直到遠處天際的最後一絲光亮隱退在了這寒深的宮闈後女人才勉強支撐起了那早已疲憊不堪的身子。
冷月開始散著微涼的亮光,稀疏幹枯的葉在風中斑駁搖曳,朦朧的月光透過那蕭瑟的枝椏在水中投下點點清輝的影子,不甚斑斕。
小院幽靜,蓿卿將那素布一件件地晾曬在細竹杆上後這才朝著東角的一間廂房走去。
西苑這些女奴所住的屋子分有六間,一屋子裏大大小小擠了十幾個人,空間倒也是不大,一張諾大的木床,前麵置有長方黑桌,閣頂上懸著幾絲帷幔,微弱的燭火下還熏燃著木梓香。
回到最裏側東角的那間屋子時已是亥時,蓿卿揉了揉自己的倦怠的睡眼,可剛一踏入那檻門耳畔就傳來了一陣嘈雜的熙攘聲。
“歌兒……”
女人輕喚了一聲後眾人便回轉過頭望著門口的蓿卿,而小丫頭見狀則是抱著一個黑木盒急急的跑到了女人的身邊。
“小姐,她們要搶我們的錦盒。”
“你別給臉不要臉的,我們阮娘姐要收你們的東西那是看的起你們,俗話說進了這個廟還得敲這個廟的鍾,念這個廟的經。”
圍簇在蓿卿邊的女奴你一言我一語說個不停,最後便給她們身後的阮娘讓出一條道。
步攆嫋娜,風韻綽約,一個麵容姣好的女奴款款向著蓿卿走來。
這就是那些女奴口中的阮娘,這阮娘本是慕煙周邊小國世家將軍的長女,今夜的她雖是一襲素布紗衫,但那柔媚的眉宇間勒著的一抹風情卻足可以使人迷醉,這阮娘入宮的時間較長,再加上平日裏總有幾個小女奴圍在她的身邊阿臾吹噓,於是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她便也自是不會把這些女奴放在眼裏。
“慕容蓿卿,我聽人說你也好歹是個風淩的世家小姐,怎麼,就這些東西也還值得你藏著掖著?這都過了幾天了,你不會還不會知道這兒的規矩吧?”
阮娘正用她那雙有些粗糙的手指摩挲著自已的下巴上下打量著蓿卿,她的眸中帶著一絲張狂,可這也是她在這宛如深淵的惡夢中僅有的張狂。
“值不值得,想必也都與你並無關係,至於你所說的規矩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蓿卿冷著眸不緩不驚的說道,她從歌兒的手中攬過了那木盒繼而一手扶住丫頭的肩從阮娘的身旁走過。
這兒的規矩?西冀女奴唯一值錢的碎錦緞,還是北燕啞女的銅鈴?蓿卿抬眸望著那阮娘,這些東西想必早已落入她的囊中。
“是嗎?”
聽見蓿卿如此說,那阮娘倒是笑了,她悠悠悠然地走到那大長桌上,她的手指來回地繞點在那桌上,隨即二話不說就拎起一壺滾燙的熱水朝著蓿卿睡的床榻潑去。
汩汩的熱霧氤氳漫散在那被祿上,水大片大片地滲入榻中轉而從那裏角隅下流出。
“這,就是你不知規矩的下場。”
那阮娘說完手下便一鬆,水壺隨即擲地發出磕裂的厚重聲。
“你……”
蓿卿不由得睜大了眸子,她回轉過頭一臉愕然地望著那女奴:“你到底想幹什麼?在這西苑熱水來的有多不易你難道不知道嗎?”
蓿卿說的沒錯,隨著寒秋的更深露重,這夜的晚的涼意是日況愈甚,這些女奴的一雙手日日浸泡在冷水中,皮膚已是皸裂,如若夜晚都還不用熱水來溫泡,長年累月如此下去的話她們的這雙手恐怕都是要整個廢掉,而這西苑女奴所住的每間閣屋統共就隻有這一壺熱水,如今就這樣被那阮娘給……想來明日那些女奴的手可又是要遭罪了。
“你少在這呼來喝去的,就像你適才說的那般一樣,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沒了熱水無礙,明日也自是還會有,隻不過你現在應該擔心的不是這個,而是你們兩個晚上準備睡在哪裏?”
那阮娘狡黠一笑,她端坐在自己的床位正對著蓿卿,腳下滑踩著那水壺,若無其事地似玩味一般。
“不如我給你們個建議,睡地上?還是你們想睡在外麵的樹上啊漠北虜女?”
女人的睫毛撲爍著,她正扯著床隅的一頭破絮得意的望著蓿卿。
“阮娘姐,我覺得她們或許還有另外的一種選擇。”
一個微黠著眸的女奴挽起袖子走了出來對著阮娘和那些女子笑道。
“是什麼?”
“那還用說,當然她們是選擇不睡覺啊!”
眾女奴皆是附和著譏笑,這如若銀鈴般的笑聲回蕩一陣接著一陣回蕩在這屋中,可此刻在蓿卿看來卻是尤為的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