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太後回宮(1 / 2)

“佛曰,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這世間之事本就虛無飄渺,真亦假來假亦真,真真假假,又有幾人能說的清,今日貧僧的話貧僧過了今夜恐怖就連自己都分不清有幾分假,幾分真,不過貧僧能與施主得遇於此,也算是緣分。”

“阿彌陀佛。”

那老僧雙手合十向著蓿卿弓了弓身子。

“貧僧既是與施主有緣,不防最後再贈予施主兩句話,緣來緣去皆成空,這萬般諸事,自是有其定律。阿彌陀佛。”

“緣?”

蓿卿有些不解地望著那老僧,她正想問個究竟,可那老僧卻已漸漸走進了那殿內的裏側。

緣來緣去皆成空,這是什麼意思,大師這話的意思莫非是說她所擁有的一切都將會離她而去,萬般成空。

佛殿靜寂寂的,隻有溜進閡門內的幾絲風,沒人能聽見蓿卿心中的淺吟,黃色帷幔輕緩飄著,那樹盞的幾點青燈忽明忽滅。

出了玉佛殿,已是深夜,雨變得愈發纏綿,廣袤的黑,看不見前方,一盞罩著青布的織燈,一節竹骨傘,蓿卿就這樣漫無目的走在回婢女居所的小徑上。

雨滴落入掌心微沁著幾絲涼意,可卻讓人感到無比的舒心,最後蓿卿幹脆收了紙傘,任憑自己漫行在這一蓑煙雨之中。

紅楓的樹葉和著雨水濕落了一地,迷朦的煙霧漠漠如織,風聲嗚咽,仿若在夜間哭泣。

許久,蓿卿停留在了眾生殿靠東苑牆隅的一顆古楓下,疏離幽淡的影落在蓿卿的身下,女人俯下身子輕拾起一片殘葉,眸中有淺淺的落寞:“枯秋殘冬,一落已然成空。”

殘葉如此,人亦如此,蓿卿長歎一聲,寂靜的夜裏除了自己的淺淺絮絮的呼吸聲,隱約中東苑牆隅的那頭似還有幾縷冷淒的簫音,這簫音娓娓含訴,令人不由得癡迷心碎。

蓿卿鬆了鬆掌心,任憑楓葉在指尖飄落,她轉身走在這夜間的幽路,與之相伴的正是那綿綿不絕的淒愴簫音。

蓿卿想著吹奏這簫音的人若是個男子,則必定是個溫潤如玉的翩翩郎君,若是個女子,則也必定是個柔情似水的溫婉佳人,可她哪裏知道在這眾生殿東苑的牆隅那側的不遠處正是清平苑的西苑。

而吹奏這簫音之人她也不知道是那個殘忍的男人。

簫音幽繞,如絲的寒雨中楚崳阭正斜臥在一顆古樹的曲幹央,袍服雪白,一塵不染,男人的頭微枕著他的左臂,黑亮垂直的墨發,斜飛的英挺劍眉,細長下卻蘊藏著銳利的黑眸,棱角分明的輪廓冷傲孤清卻又盛氣逼人,男人孑然獨立間本該散發的是那傲視天地的強勢,可此刻他深邃的眸中卻是脈脈溫情,他的腰間墜著白玉骰子,手中拎著一樽清酒,自是有著一種說不出的清離疏狂。

簫音曾在這夜間淒迷,而楚崳阭也自是不會知道今夜在東苑那頭的牆隅,正有一女子正伴著他的簫音在望葉空悲。

……

穆啟壬巳年十月六日,依舊是個烏雲密布的日子,也是天子祭天禮畢後回宮的日子,大地一片灰蒙蒙的,千山萬仞間水天遼闊,磬音鳴繞,玉佛寺的鍾聲足足在這神女峰的山間響徹了一個時辰,黒壓壓的護衛軍在這山間婉延盤旋成了一條遊龍,旌旗蔽空,祭樂師持著儀仗一路吟誦著典樂,仿若為這險峭的雲溪間籠添了一層古老的神秘之感。祭天大福源大典早已禮竟,按理說禮畢的次日就該回宮,可不知道為什麼會推遲到了今日,隻不過是短短幾日的時光,可蓿卿卻似覺得過了幾載的光陰,今日離去與那又日來玉佛寺的光景並沒有多大的異樣,就隻不過是她換了個身份,還有當朝太後趙氏此番也將回宮。

太後趙氏自去歲慕煙先帝歸天時至今,一直在這玉佛寺的後山清修,深諳佛道,她此番突然回宮的緣由不由得引人猜想,有些婢女議論是為了此年冬末的那場“冰雪月梅”,也有人議論她是為了重掌後宮,好為楚崳阭納妃,畢竟這慕煙皇宮就隻有幾個地位卑微的美人,楚崳阭以中原動亂,興複宗室未竟為由而廢淫欲,雖說如此,但朝野文官的上諫進言要他納妃立後的奏書猶仍是不絕,萬不得已為了皇嗣著想的情形下趙氏這才回宮。

究竟是哪種情況,蓿卿也無從得知,此刻令她心中惘然的是太後趙氏今早從玉佛寺大殿的檻們從上而下時向她投來的目光,那目光帶著點深沉迷離的縱壑,又帶著點狠意與防備的疏戒之心,蓿卿不禁愕然,那樣的眼神她從未見到過。

時間就這樣在蓿卿的困慮悄然流逝,黃昏時分,慕煙京師的上方漸漸淡出了幾縷霞光,與今早在神女峰的光景不同,雲霧盡散,天際琉璃著金燦的碎光,不勝空明萬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