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初見(1 / 1)

林雨剛進我們學校那會兒,正值學校接到省教育廳通知下令全麵整改的前一年。

說起那一年發生的林林總總的事情,可能說出來別人不會相信,它們至今在我的身體裏留下了一種莫名的,可能是由腎上腺之類的多種激素分泌增多帶來的隱隱的衝動。那種衝動給我帶來的反應就是我的手腳趾會不自覺地蜷縮,心跳驟然加劇,手心裏開始冒起冷汗,滑膩膩的,好不痛快。對沒怎麼體驗過這種感覺的普通人來說,這就好比一個人站在大廈頂部麵對幾百米海嘯的巨浪像自己迎麵擊來的那一刹那,或者簡單點來說,隻是在開玩笑的同學突然拿起裸露的匕首揮舞,現下自己內心那種一緊的感覺。

那一年,大大小小的學校幾乎處於放養階段,拿我們的學校來說,那時整所學校幾階分化十分嚴重。可以舉例來說明。學校裏首先是一批死讀書的,他們全都捂起耳朵來,多是四隻眼,整日埋首書桌嘴裏念念有詞,不聞窗外事,大概隻想安心畢業專心考他們的名牌大學,此類被我們稱為“書蟲”;接著便是一批有錢的,小級時結業考試考不了幾分,隻是靠著家裏砸錢進來,好歹混個文憑,在富家之間來往的“上流社會”上賣個臉皮,花錢大多大手大腳,以為有錢能撐起幾分場子,此類多被我們稱為“金豬”;第三類便是介於兩類之間的普通人,和我們來往最多;第四類便是我們。

對於我們,不好來準確說明什麼。但是每個學校必定或多或少都有我們的存在。當然,我這並不是褒揚,而是講述一種普遍現象。我們,說的好聽點是不受拘束,說得難聽點則是混日子過活,打架鬥毆事件的源頭,學校和社會的蛀蟲。

不過說實話,我並不是很在乎。我活過的人生,相比起來還是比較繽紛的,尤其是在林雨來到之後的那幾年裏。至於是花花綠綠的繽紛,還是真正意味上的繽紛,我至今尚未區分。

猶記得林雨入校的那一天。他從詹校不怎麼新,甚至可以說上是破舊的大門口走進來的場景。

那會兒我和朋友正在正對著詹校大門口的雁子樓的樓頂抽煙,風挺大,煙味很快吹散。我抬腳碾滅一個煙頭,又轉頭看了眼東子,他正在用手掌籠著打火機的煙,用嘴叼著支煙想要點燃,再轉頭,就看見了從校門口走進來的林雨。

白,瘦。這兩個字是我對他的第一印象。

他背著個簡單的雙肩包,一件簡單的黑外套,空蕩蕩的樣子。看起來臉色蒼白,弱不禁風。跟那些坐在教室裏埋頭看書寫字的書蟲沒什麼不一樣。

他再往校門裏走些時,校門口那個保安就出來了。那個保安我每天都見,一米七幾的個兒,瘦得跟根竹竿似的。風氣不好的那幾年,他也是見風使舵。

保安攔下他,推搡著似在說些什麼。他從包裏拿出證件來。保安離開他往保安室走去。

從樓頂看下去,他隻有小小的一個點。

我用手肘撞撞東子的肚子,用下巴向樓下的方向指了指,順手將煙頭往腳下一扔。

東子往欄杆探身一看,撇了撇嘴,噴出一口煙。

“怎麼了?”

“看著有些臉生。”我淡淡道。

“你還記得別人的臉了?隔壁班的那個被你打過兩次也不見得你記得他的臉!”東子臉上表情生動,兩眼擠在一起,清秀的顯出幾分猥瑣之氣來。

“得了吧,看著新來的,信不?”我輕笑。

“成啊,他若是新來的接下來一個禮拜的早餐我請。”東子用手撐著欄杆,低了低頭,又跟狗似的抖了抖自己頭發。

“走吧。”我低頭,聞了聞自己身上有沒有煙味,又理理自己的校服領子,看著東子把幾個煙頭踢到天台的排水道口,又回過身去看了樓下的那個人一眼。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林雨。我也不知道今後的生活會因他而改變。

不過,那都是後來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