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底不住一陣好笑,他今日又是受了什麼刺激,居然一個勁地裝起生病的孩來了,我將筷上的肉放進自己嘴裏吃掉,迎上他錯愕期待的目光,說道,“受傷了?疼麼?以後還這麼莽撞行事麼?”
他稍稍收回些目光,注視著被兩塊木板固定住的手臂,片刻後又將頭昂起,不解地問,“我行事從不曾莽撞,菁兒是否有些草木皆兵?”
我恬然一笑,將頭湊近過去,“那你說說,你是不是盼望我喂你盼望很久了?”
都予熙頓時顯得有些不自然,挪了兩下位置,再嘴硬道,“少爺我今日是因右手受傷,何必盼望你喂?”
我了然一點頭,佯裝著回頭叫道,“小二,這裏有人不方便,來個人伺候一下。”
都予熙立刻皺起了眉頭,用那一隻尚且完好的手拉住我拖長聲音道,“菁兒……”叫完自己也有些難為情,於是偏過頭接著道,“也不是盼望很久了,恰是今日在醫館裏見著的一對老夫妻,那老婦正給老叟喂藥。我便想,那滋味許是不錯……”聲音越到後來越是小聲,白淨剔透的脖頸也蒙上了一層欲蓋彌彰的粉色。
我被說的心中一暖,幹脆坐到他的身邊,認真賣力地當起了奶娘的角色。
晚上就寢之前,替都予熙上了藥,他倒好,假裝睡著拉著我的衣袍不放手,我隻能躺在他的身邊睡了一晚,但是又怕自己亂動,碰傷他本就腫起的手臂,隻能憋在一個角上,誰的很不踏實。
第二日一早醒來,我一眼便瞧見都予熙那隻手臂腫的更加厲害了,整個鼓起來一圈,我搖醒他,他卻是連動一下都要深深皺眉,看樣是疼得厲害。如此一來,便在這涇川逗留了日有餘,直到都予熙可以勉強動一動那隻手臂,我們方才買了新的馬匹,動身上京。
胡同裏的淳親王府依舊肅穆不容輕視,門前種著的海棠花剛剛發出新葉,嫩綠色綴在顫巍的空氣中,有種久別的相思溢出。
我們遠遠便下了馬,兩人牽了馬快步到了府門前,一看之下都是一愣。
王府正門側門同時大開,正有人向府內搬著一箱又一箱的東西,那些人忙碌非常,竟然沒有一人發現他們的主人正站在府外,臉色鐵青。
我被這情況弄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突地想起什麼,驚問都予熙,“難道你私放梁竺彥被發現了?所以皇上要抄了淳王府?”
都予熙斜眼給我一記瞪視,“你見過什麼時候抄家是往裏搬東西的麼?”
我一想也是,那麼現下是什麼情況?
都予熙丟下韁繩,用那隻未受傷的手笨拙地將我的韁繩也抖落,然後抓起我的手,正想進府一探究竟,不妨恰在此時王府門內想起了一道渾厚健碩的聲音,“都搬妥當沒?”
我聞聲一愣,這聲音怎生如此耳熟?困惑地望向門內,驚見祖父大人正邁著大步出府,而他,也一下便瞧見了我與都予熙兩人。
都予熙握著我的手驀地一緊,隨即不著痕跡地鬆開,上前兩步行禮道,“都王爺,請恕予熙手臂受傷不能給您行大禮,予熙在此向您問安了。”
我這才回過神來,上前兩步行了個跪禮,“存菁給祖父請安。”
祖父不甚滿意地唔了一聲。我看著那些還在源源不斷向王府內搬運箱的下人們,連忙問道,“祖父,您這是?”
祖父捋了捋半長不短的花白胡須,解釋道,“老夫年事已高,正值風雨之秋,隨決定暫居京城,也好就近照顧你。”
我驚訝地長大了嘴巴,祖父以後要住在京城,這是為何?遂問道,“南陵不好麼?況且您住在京城怎麼在向淳王府搬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