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誌雙手持花獻佛,佛雲:“放下。”
梵誌放下左手之花,佛又道:“放下。”
梵誌放下右手之花,佛還是說:“放下。”
梵誌雲:“我手中的花都已放下了,還有什麼可再放下呢?”
佛說:“放下你的外六塵,內六根,中六識,一直舍去,舍至無可舍處,是汝放生命處。”
----《禪意與化境》
每一次花間低眉,都有一段寂寞的花事;每一次月下徘徊,都有一個悲痛的靈魂;每一次夜裏的無眠,都有一團雜亂的思緒……塵海喧濤,有太多的執念,難以放下;世事茫然,有太多的恩怨難以割舍。
佛說,放下,放下即得安穩。一如山空水虛,萬籟蕭蕭。
放下什麼?放下亂我心者,尋一片晴空;放下敝我眼者,覓一段清芳。放下惑我誌者,采一份花香。
《金剛經》雲:人生如身處荊棘,心不動則身不動,不動則不傷,心若動則痛其身傷其骨。
想該想之想,念改念之念,求該求之求。莫妄求,回歸本身,人生如水水如天。
須知,一念緣起,一念緣滅,一念花開,一念花落。生命是由心境相化結成的一張羅網,每一個分叉結口皆因你之所想所求所選而變化,佛雲之因果。
經音梵吹空明。有風動經幡,西僧爭論,一僧曰:風動也。另一僧曰:幡動也。六祖惠能曰:“非為風動,亦非幡動,仁心者動。”
人生萬物,境隨心轉。
心明則目清,目清則篤誌,篤誌則萬法皆空,於爾如浮雲。
淡然修持,安之若素。
《金剛經》卷末有一偈雲: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花開無聲,花落無言,繁華落盡,心靜不改;雲來無意,雲去無情,朝雲散盡,心靜不改;水來莫止,水去莫停,流水東逝,心靜不改。
濁浪滔滔,煙塵滾滾,不要讓外物驚擾你,須知世間本無事,庸人自擾之。花舞花落,雲去雲來,水流水逝,你仍是你,不喜不悲。
五祖將逝,欲從其弟子中尋一人繼其衣缽,於是命每人做一偈。上座神秀作一偈雲: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莫使惹塵埃。彼時惠能正在廚房舂米,聞之而曰:美則美矣,了則未了。於是自己複作一偈雲: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五祖聞後將其衣缽傳給了他,即六祖惠能。
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萬法皆空何有塵埃?然而佛祖拈花而笑,並非讓塵世中的你我皆剃發出家,參禪拜佛,而是讓我們以淡然處世間之事,以慈悲待天地之生靈。心空則廣博,廣博則篤誌,篤誌而後析理。
須知,“世間事,除了生死,哪一件事不是閑事?”
佛曰:凡所有相,皆是虛妄如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
浮雲流水萬般空。我不說讓你們放下金錢,放下名利,這不現實,我是想告訴你們放輕一點,放開一點,不要被這些迷了眼,留一個角落放你最輕盈之生命。
回首往事,皆如水月鏡花,終成空,然而情不斷;展望未來,亦如夢幻泡影,皆虛妄,然而思不斷。你有你的堅持,遁入空門;我有我的留戀,煙火人家。佛家講究來生,所以今生所有的修持,都是為了來生。然而我不敢奢求來世,隻願今生歲月莫白頭,不負光陰。
有人為了一次離別而鬱鬱寡歡、肝腸寸斷;有人為了一次勝利而沾沾自喜,得意忘形。此刻,佛又雲:凡所有相,皆是虛妄。叫你放下。
仁者樂山,智者樂水。然而誰又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佛雲:凡所有相,皆是虛妄。他是要我們摒棄一切迷離,探索追溯本真。
《華平經》雲:音聲穀響,當體即空。以此心境觀照塵寰萬象,便可鬧中取靜,喧中得寂,自在灑脫無牽無著。
任他三千煩惱絲,我自靜如月影,淡如清風。
靜以明誌,淡以修身。
佛又告訴我們,以一種空明的心境,而不是一個姿態,一句言語,去求你之所應求,做你之所應做,念你之所應念。
一如《紅樓夢》裏,寶釵念了一支《寄生草》給寶玉聽:謝慈悲,剃度在蓮台下;沒緣法,轉眼分離下;赤條條,來去無牽掛。寶玉聽後有所悟而占一偈雲:你證我證,心證意證。是無有證,斯可雲證。無可雲證,是立足境。竟是堪破禪機,曲徑而通幽。後黛玉補了兩句:無立足境,方是幹淨。一語點禪機,破了寶玉欲出家之心。寶玉之堪悟不如黛玉的通透,至臻至化,無有無為。
王安石有詩雲:青燈一點映窗紗,好讀楞嚴莫憶家。能了諸緣如幻夢,世間唯有妙蓮花。
忘字隨心過,前緣盡勾銷。放下一切前因得失,還自己一份煙水長天,人生又是另一場出發。
禪是一枝花,雲水映禪心。能了諸緣如幻夢,世間唯有妙蓮花。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座佛,他說: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