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榮長長地“嗯”了一聲。
“不錯,你倒是個忠奴。”
這“忠奴”二字,顯然是極具諷刺的,婦人的手絞得幾乎沒了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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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月閣中,崔承皓說明了來意。
王嬪突發興趣,心血來潮,邀請京中各個小姐入宮赴宴,其中還包含了薛千。
三人不知這王嬪葫蘆裏賣的什麼藥,自從她由貴妃降為嬪後,幾乎不見其風聲,如今擺這一出盛宴,卻不知究竟為何。
“事出必有因。”薛千此刻倒顯得很平靜,“可既然讓我去,我便不能不去。走吧,所為何事,到了自然便知。”
不知為何,她現今似乎將一切都看淡了。
似乎一切,都不放在心上。
崔承皓自然看得出來,他的笑容如今也多了幾分僵硬:“去是要去的,隻是既然邀了你,必是將你看作我崔府的人。所以……我想我大可陪你一同去,即便不入後宮,隻是留在武儀門外,也有個照應。”
薛千不作聲,好似沒聽到。
“承皓說得對,如今我去自是不方便,君如又沒在,周圍沒個能幫襯的。隻有承皓去最好,既合情又合理。”
周澈說得這番話至誠至真,語氣平淡,行同以往,看不出絲毫其他情緒來。
而聽在崔承皓耳裏,卻讓他羞紅了臉。
不管怎麼說,當初在聖上麵前的那番話,都是背叛了二人的。
可是,可是,又能如何呢?
這真的是最好的結局了。
周澈不但不會怪他,事後思索再三,還要感激他。
總歸,不管薛千留在崔府還是在王府,都比她入了宮要好上千百倍。
薛千聞言,也點點頭,自始至終不看周澈一眼,清澈的眸中看不出一絲漣漪,抬眸望向崔承皓:“既是如此,此刻便去吧。”
說罷,回屋換衣去了,留下周澈和崔承皓在外麵。
空蕩蕩的院子裏,再無他人,隻有這兩個昔日好友,同站在廊廡下。
沉寂了片刻。
崔承皓自是不說話,也不知要說什麼,唯有保持沉默,最終還是周澈先開口了。
不變的語氣,不變的聲音:“近來發生的事比較多,今日入宮,她想來是凶多吉少。你能幫襯的,盡量幫襯吧,有何要緊的……或是實在有難,讓人給我通個口信兒。畢竟……有皇祖母在,我還是能說上一兩句的。”
崔承皓點頭,看著地上:“知道了。”
接下來,便是長久的沉默。
似乎二人從來皆是如此,從來不曾向少年時那般歡快過似的。
裏麵屋內傳出動靜,大概是薛千拾掇好了,二人轉身看向門口,周澈又淡淡說了句:“此事不怪你,承皓,以後多靠你了。你我二人……情義不變。”
聲音不大,風輕雲淡,像是秋葉落地,無聲無息。
然而崔承皓聽到了,清清楚楚、真真切切地聽到了,打在他心裏,如同石錘,如同雷鳴。
他的眼眶,驀地酸了。
淚水瞬間便倒了回去,因為——房門開了。
薛千看到眼前站立的兩個男子,恍惚間,似又看到了去歲初秋,在崔府東苑的廊簷下,並肩而立的兩個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