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腳溪流淙淙,水麵上一處冰破了,底下冒出的溪水是雪化了的,甘甜清澈,清冽透骨。
二人將馬拴在一旁,俯身接水。
薛千渴壞了,正要仰頭飲水,卻被周澈一把按住,遞來他腰間的水囊:“這個熱一些,別喝那涼的。”
“小瞧我是不是?”
周澈盯著她不動。
薛千眨眨眼,笑了,指著他遞來的水囊:“那這個呢?”
周澈將新接的水囊係在腰間,“等入夜了,這個自然也就暖和了。”
他想用自己的體溫暖熱那冰水……
薛千收起笑容:“你瘋了,天寒地凍的,你若是病了,該如何趕路?”
“你以為我是你?”他瞥她一眼。
她是發熱了兩次,可那都有情可原,像這樣喝幾口涼水還是無礙的,她在雲歸山上采藥時,常就著冬日的溪水解渴,也沒見大病小災。
“你別逞強。”哪有人說自己不會生病的?
周澈不理會她,繼續往腰間係。
薛千沒那麼嬌弱,上前就要搶過那水囊,若是不證明自己能喝那涼水,她這一路上豈不都得受他關照,豈不得麻煩死?還來作甚?
兒時常聽家裏人說,她的脾氣像極了母親,不撞南牆不回頭,有人要你往西,你偏要往東。那股子不服輸、對著幹的勁兒,也是毓國公當年對其母一見鍾情的機緣。
可是,在有的人眼裏是欣賞,在有的人眼裏,卻是胡鬧。
周澈怎會讓她搶走?
一把將胳膊揚開,手裏是那冰涼的水囊,被他半舉在空中,離得薛千遠遠的。
薛千急了,蹦蹦跳跳地去夠,周澈看著她,不輕不癢道:“你這股子胡鬧勁,萬沒你哥性情溫順。”
“我本就不溫順!”
“是麼?”他把胳膊揚高,舉在頭頂,“那你便搶吧。”
薛千用盡力氣蹦高去夠他的手,可是無論再怎麼用力,還是差一段距離。
周澈的眼神慢慢由漠然,變為含笑。
薛千本不算矮,在女子中算是高挑的,可站在周澈麵前顯然遠遠不足,她氣急敗壞看著他,滿臉通紅。
累了停下來,忽然又靈機一動。這回,她狡黠地笑笑,朝溪邊走去。
又不是光你那水囊裏有水,這溪裏都是,你還能藏了整條河不成?
周澈放下手臂,便在這時,不遠處有破空之聲傳來,雖在潺潺的流水聲中,那聲音極其微小,卻仍是讓周澈眉睫一跳。
薛千剛動身兩步,猛地被身後的人一拉,撞進了周澈的懷裏,尚未反應過來,周澈便早已摟著她旋身兩圈,躲開了方才的地方。
薛千睜眼,隻見他手裏的水囊早拋向空中,“啪!”的一聲,撞在一支飛箭上。
兩樣東西同時落地。
水囊被打翻了,溪水嘩嘩流出。
箭被打斷了,在地上劈成兩半。
事發突然,兩個人倒在了地上,薛千的頭落地時,枕在了周澈的臂上,隨之被他托起,毫發未損。
周澈從地上起來,望向前方空無一人的荒林。
萬籟俱寂,似乎什麼都沒發生。
“不錯,阿澈的身手果然厲害,比多年前進益不少。”一側,忽然出現了一輛華蓋錦棚的馬車,薑黃色的流蘇掛滿車身,那輕柔緩慢的聲音便是從車窗發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