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她被周澈接走了。”
“燕王府?”
“燕王府。”這句,不是崔承皓說的,而是院門外的人說的。
眾人回頭,看見周澈風塵仆仆而來,帶著一身的寒氣,麵容冷清,眉目淡然。
“世子,你……”沈夫人糾結了半晌,方垂目,道,“勞煩世子了。”
周澈跨進門來:“不麻煩。隻是今日過來,是想告訴夫人,今後薛姑娘都會住在那裏了。若是夫人有何交代的,盡管說來,我定會帶到。以前……她有怠慢了夫人的,我替她向您賠不是,還望您能就此放過。”
淡淡的一席話,如同清風,讓院中站立的人,頓時鴉雀無聲。
……
……
日頭初升,消融了一夜的寒氣。
若說清月閣最好的景致是翠竹和月,那麼朝暉苑最好的景致,便是那一園子的臘梅,夜裏輕落無聲,白日香氣淡淡,隨風入鼻。
薛千坐在石桌旁,看完那封信,淚水不自覺流出。
師父走了,走了。
他和秋生回金陵去了,再也不會回來了。丟下她一個人,最後一麵也未見到……
她想不通,師父為何不來看她一眼,不來給她打最後一聲招呼?
她這輩子,自從發生變故後,最依賴的兩個人,便是師父和秋生。眼下,這兩個人走了,不聲不響地走了,措手不及……
遠處台階上,秋菊和芍藥觀望著,看見薛姑娘淚落,也不敢走近,小聲嘀咕著。
她這一哭,仿佛昨夜的委屈也一湧而出,收也收不住,愈哭愈痛,堪比當初失去親人時的痛,最後竟兀自趴在桌上,低聲啜泣起來。
石桌微涼,秋菊恐她著涼,正想進屋拿軟墊,卻見周澈回來了。
薛千哭了一會子,才發覺背後似乎站著個人,她抬起頭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扭頭,看向周澈。
周澈蹙起了眉頭。
目光移至她手裏的那封信上,怔了一怔,恍然明白過來。
他坐下,接過那封信,三眼兩眼看完了。
薛千仍在啜泣,接過秋菊遞來的手帕,胡亂抹著。
身後遠遠站著一個小丫頭,望著這邊正痛哭的薛姑娘,皺起了眉頭:薛姑娘平時不是這樣的啊,在崔府半年,她從未見薛姑娘哭過。
不僅如此,薛姑娘還總是笑呢,做什麼都不慌不忙的,喜怒從不形於色。
她心中納悶,不覺看呆了。
周澈放下信,也不說話,靜靜望著她,看她哭得不成樣子,一失往日優雅嫻靜……他也無動於衷。
不知怎的,他隻覺滿身輕鬆,心底裏有枝枝蔓蔓正在散開。
良久,薛千平靜下來,袖子已被淚水打濕,桌上的信也皺皺巴巴的,揉成一團。
她低頭沉浸於悲傷中,兩眼紅腫如桃。
“不成樣子。”周澈搖頭歎息。
薛千吸吸鼻子。
“你的第一門親事,作廢了。”他沒頭沒腦地說道,“可薛姑娘,你也不必如此傷心吧?”
第一門親事,作廢了?
薛千想了半晌,才聽出他在說什麼。
“你是說……”
“我什麼都沒說。”周澈向後示意,命那後麵的小丫頭過來,“沈夫人為表歉意,把這丫頭給了你,不知你肯不肯收?”
薛千轉頭,看到那丫頭向前走了幾步,來到她跟前,輕聲叫:“薛姑娘。”
是白芷。
崔燕房裏的另一個丫頭,白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