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遲鈍了片刻,將茶放回原處,不欲再喝。
他點了點頭。
“當年,毓國公收複西域,是不是將賀蘭複殺死了?我記得……當時好像並未帶回頭顱。”
燕王鎖眉深思,片刻,他道:“是沒帶回頭顱,可是,那一場大火,全燒沒了,青巒的木家軍所向披靡,敵軍全軍覆沒。況且,那是山嶺,絕無退路。”
提起當年舊事,他仍豪氣萬丈。
周澈聽著,緩緩點了點頭。
全軍覆沒。
絕無退路。
燕王想問他為何提起這個,可他終究沒問。
“公主……可是在大戰後被接回的?”周澈輕聲問出,雖未提公主名字,可燕王明白他說的是哪個。
“不是,大戰之前。”
周澈眉睫一跳:“大戰之前?”
“怎麼了?”
“如此說來,是在賀蘭複的人馬被滅之前,永寧領著孩子回來的?”
燕王點頭稱是。
周澈眉頭鎖得更深了些,眼眸漆黑無比,猶如無底深淵。
萬千念頭在他腦中衝撞,將他的思緒纏的一團亂麻,可是在這震驚之中,他又很快鎮定下來,漸漸捋出了一條思路。
“先皇後,是在建成元年仙逝的?”彼時的周澈尚小,記不大清了。可即便他記得清,也還是想親口問問父親,仿佛隻有這樣,他心中才能落定下來。
“是啊,皇兄登基初年,皇後仙逝。”
“因何而故?”
燕王靠在後背上,“好像是……具體病症我記不清了,大概是憂思過度。”
先皇後獨有永寧公主一個女兒,自是掌上明珠,萬分疼愛。
不料遠隔千裏,母女分離,對於一向性情軟弱的先皇後而言,痛苦難捱,最終與世長辭。
周澈聽到這裏,便大致明白了。
……
薛千立在燕王妃麵前,正欲跪拜,王妃擺手說不必了。
“我說當日怎彈得那麼好,原來是出自高人之手啊。”燕王妃笑著,“說來也怪,同樣一把琴,同樣一把琵琶,既不多一根弦,也不少一根弦,放到不同人手裏,可就有不同的貴賤了。薛姑娘,那琴放到你手裏,可算是值了。”
薛千笑笑。
“可是,你為何不先說出來呢?瞞得真是好苦……”她呷了一口茶,“也罷,高人自該隱蔽些,若是滿大街嚷去,那名分也就不值錢了。”
燕王妃話音輕快,語氣又柔和,毫無架子。
讓薛千心神放鬆,可她奇怪的是,在燕王妃麵前,似乎“千雪”的身份不算一回事,沒人去注意,也根本不值一提,無需去爭論。
相反,在崔府,一向雷厲風行的沈夫人,也對她態度有了改觀。
兩者相比,感慨良多。
王妃放下茶,幽幽道:“抬起頭來。”
這姑娘似乎很怕羞,上次都見過一麵了,如今見了,卻仍是低著頭,言語不多,禮數得當。
她又不是老虎……
薛千順從地抬起頭,目光如蜻蜓點水般掠過王妃端秀的麵龐,又極快地收回。
卻在這時,燕王妃眉角一揚,“呀”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