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陰雲密布,寒意更濃,不過多時,片片小雪飄落下來,頃刻間,便將這醬紫色的大地,覆了一層輕紗。
崔承皓立在門外,聽著屋內父母及師父的交談,身體僵硬如冰,腦中紛亂如麻。
雪花飄落在他肩頭,他渾然不覺。
濯心亭上,他枯坐了半晌,望著漫天飛雪,暮色沉沉,心中仍是一片空白。
“公子,回去吧,此處太涼了。”何貴拿了件裘衣過來。
此刻崔承皓穿的仍是早上的朝服,從皇宮到崔府,他根本沒換衣裳。
崔承皓無言。
何貴看不出公子是悲是喜,他麵色太過平靜,平靜得仿佛忘了一切,空無一物。
可他從公子的眉梢眼角,仍是看出了一絲不同。
那一絲不同,是竊喜。
竊喜?何貴心中納悶,喜什麼呢?
“何貴,你說,這世上有兩個人相似,已是不易,會不會有三個人相似呢?”他開口問他。
何貴聽不懂他在說什麼,迷茫了片刻:“公子是說……”
“不,不是三個人相似。”崔承皓又搖頭,“是兩個人,兩個完全不同的人,其實隻是一人。你說奇不奇怪,她們……無一絲相同之處,卻……竟然是同一個人……”
何貴幹笑,頭上冷汗直冒。
他望望四周,看有無丫鬟經過,好叫她們去叫大夫來。
“我問你話呢,說呀!”崔承皓猛地回頭。
“啊!”何貴嚇了一跳,忙堆起笑臉,“是……是,太像了,太像了。”
“像什麼?”
“兩個人……是很相似……”
崔承皓皺眉,這小子胡亂說什麼?
“罷了,跟你說也說不清。”他暗歎一句,轉身下了亭子。
何貴呆立在原地,心中化開一絲苦笑。
“給我。”身後有聲音叫他,何貴轉身,隻見公子站在亭口的雪裏,向他伸出手。
他急忙把手中的狐裘遞給他,崔承皓披上後,快步下了雪坡。
走至西苑門口,他忽然停下了步子。
方才來得匆匆,幾乎是小跑而來,腦子裏什麼都沒想,隻有一腔衝動,與那驚詫過後的滿腔欣喜,他要馬上見到她,見到薛千……
不,千雪。
見到她,和她說話,問她許多事。
可是……說什麼呢?問什麼呢?
他沒想。
甚至,在這短短半日內,薛千的身份換成了千雪,他該以何種態度來麵對她?
是以薛千的態度嗎?
可如今,事發倉促,他顯然不可能還以原來的態度對她,不可能還將其視為師妹。
那麼,以千雪的態度呢?
可他,連千雪的樣子都沒見過,更沒和她說過一句話,此刻驟然麵對……
千雪……薛千……
他要麵對的,究竟是誰?
恍惚間,蔣飄渺的笑顏又闖進他的腦海,令他頓在原地,徹底心亂如麻。
正在猶疑萬千時,迎麵走來一個人,離他愈來愈近。
崔承皓抬頭,視線中,薛千在茫茫雪霧中穿梭而來,順著鵝卵石鋪成的羊腸小道,身披大紅鬥篷,走向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