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詭譎多變,如此驚心動魄,如此牽動人的心腸……
若非親耳聽見,他們是不會相信,這是由一支樂器吹奏出來的。
太後和皇後聽得連連點頭,莫不讚許。群臣也皆連連稱讚,撫須微笑。
張鷺放下酒樽後,不知想到了什麼,目光一轉,忽然從周澈身上,移到了角落那女子身上。
他原本想著,周澈吹得這樣好,在座最懂曲子的那一人,對此會有如何反應。
可當他轉過去時,卻看到了令人驚訝的一幕。
那女子,竟在哭泣。
……
她低垂著頭,努力憋住眸中淚水,可那眼淚壓根不聽她使喚,從通紅的眼眶中簌簌滾落,落在了輕紗的衣袖上。
衣袖下,是那雙狠狠攥緊的玉手。
她攥得通紅,手指關節發了白,可絲毫不覺疼痛。
淚水如玉珠,在她嬌美的麵頰上滾落,胸口一起一伏,壓住了胸中而來的悲鳴。
不知怎的,張鷺看到這副景象,第一個冒出來的念頭便是讚歎:好一幅梨花帶雨圖啊,美人飲泣,獨立成風。
可他麵上並不顯露,緩緩吐出一口氣,收回了目光。
難道,是這女子看到有人比她曲藝更好,心中不甘,悲憤落淚?
那也未免太小心胸了。
也罷,女兒家的心思本就細如銀針,他猜也猜不懂。想至此,便輕輕一歎,繼續看聽蕭樂。
周澈的曲子,到了此刻,恰好結束。
他將玉簫遞給旁邊的公公,重新歸座。
“好啊,好!燕王世子果然吹得好!”有大臣說道。
掌聲轟然響起。
皇上輕輕一笑。
太後臉上滿是欣慰,心滿意足地收回了目光,“皇上覺得,澈兒的簫吹得如何?”
“自然是好。”
太後點頭。
座下,薛千抬手拭淚,不敢抬頭。
她懷抱著琵琶,琵琶在她手裏輕微搖晃,似要掉在地上。
這一個動作,被崔承皓看進眼裏,也被心細的皇後看進了眼裏。
“千雪。”皇後叫道。
薛千斂容,跪在地上,“民女在。”
“你為何而落淚?”皇後柳眉微揚,盯了她半晌,“是有何心事,還是有為難之處,不妨說來,免得落了聖上苛待你的名頭。”
此言一出,先前不曾顧及她的皇上和太後,也都朝她看去。
“民女不敢。”薛千趕忙叩頭。
皇上低聲叫她:“抬起頭來。”
薛千抬起頭,縱然方才已擦過,可那眼角一片,仍有水光微紅。
“這是怎麼了?”太後蒼老的聲音略微緩慢,“難不成,宣你入宮,還委屈你了?”
皇上冷冷睨著她。
元辰之日,一個卑賤之女在宮廷落淚,如此晦氣,豈能不氣?
“皇上恕罪,太後恕罪。”薛千放下琵琶,仆倒在地,“民女,民女隻是……”
“什麼?”皇上明顯多了一絲不耐煩。
崔承皓心頭吊起,兩手緊緊攥住,卻是不敢發一言,後背僵硬發抖。
一時,座中之人屏氣凝神,氣氛又開始緊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