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神情緊繃一刻,轉瞬卻歸為平常,笑了笑。
“難怪江南傳遍你的名字,你既是歌女,又身負醫術,文可譜曲奏樂,醫可濟世救人。天下如此能人,男子已是少見,女子更是……”他略略笑了,“女子也就君如能媲美了。”
沈君如低頭一笑,“皇上謬讚。”
“皇上過獎了。”薛千道,“民女醫術隻沾皮毛,師父才是名副其實。”
皇上打量了她半晌,不知想到什麼,忽然眸光一沉,喃喃低語著:“千雪……千雪……”
“千雪……千雪……”
聲音傳進薛千耳裏,猶如晴天霹靂,驚得她心跳如鼓。
前兩日師父才告訴她,已有人去金陵拜訪了那對薛氏夫妻。薛千雖不知來者何人,也不知他們目的何在,可隱約覺得,派去查訪的人,和自己此次入京有關。
可是她身在京中,一直未露出馬腳,誰會去查自己呢?
誰會去查“薛千”的身世呢?
千雪被聖上召見,薛千也被人去打探,難道……這二者有聯係?
薛千悔不該當初,不該起這兩個名字。
兩件事湊到一起,令她渾然不安,不由起了退縮之心。
原本欲出口的話,也咽進了肚子裏。
……
忽聞一聲悶咳,緊接著,是不連貫的嘔叫聲。
皇帝抬眼看去,隻見坐席上,沈君如臉色通紅,抓著自己的脖子,拚命朝地上咳嗽。
太後皺眉:“君如這是怎麼了?”
周澈也回頭看向她,一時間,殿內所有人都看向沈君如。
“呀,這是怎麼了?”皇後急道。
“我看,是魚刺卡住了吧。”一聲不鹹不淡的話語響起,張鷺氣定神閑坐在那裏,目光幽幽盯著沈君如。
一語畢,周澈噌地起來,跪到沈君如麵前,一手捏過她的脖子,正欲用封穴之氣將其喉中之物逼出。
卻在抬手之際,突然停了下來。
皇上的眸中閃過一絲不悅,眉頭不經意間皺起。
大殿之上,嚴禁亂動。
……
“皇上,懇請皇上傳太醫,君如……君如確被魚刺卡住了。”周澈收回手,轉身道,麵色不知為何,竟有幾分窘迫。
皇帝冷哼一聲:“那你跑過去作甚?”
大殿靜了一刻。
就連沈君如的咳聲,也在不經意間,似乎頓了一頓。
不及片刻,她的咳聲又響起。周澈垂著頭,看不清神色,卻慢慢撩起衣袍,跪了下去。
他後背挺直,一串動作一氣嗬成。
可分量又如此之重,重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此事非同小可,別耽誤了,快,快傳禦醫。”太後終於想起了正事。
沈君如被宮女扶了出去,到偏殿接受醫治。
薛千重新歸座。
她心中鬆了一口氣,目光凝然不動,可所有的餘光,全聚集在方才所亂之地。直到沈君如走出去,殿內重歸寂靜,她的後背才出了一層薄汗。
“好個魚刺啊。”張鷺兀自嘀咕,“魚刺也能救人於水火,妙哉妙哉。”
聲音不大,薛千卻能聽到。
周澈在地上跪了半晌,皇帝似乎是忘了這會子事,並不提起,也不看他。最後還是太後說了句起來,周澈才謝恩入座。
薛千微抬眼簾,在視線的最後,恍然瞥見那個起身的背影。
饗宴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