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望去,隻見那些樂師皆是教坊司的熟悉麵孔,他便搖了搖頭:“皇上太後別急,那位千雪姑娘後邊才出現呢,若是……若是太後想見了,老奴這便叫人送她上來。”
“罷,罷。”太後擺手,“哀家就是問問,等著吧。”
“聽說,那位千雪姑娘不僅琴藝驚人,模樣還長得極好。”皇後在一旁說道,“也不愧是江南名樓裏的花魁了,我還真想一見呢。”
皇帝輕笑一聲:“若非那首失傳已久的《廣平調》,她能如此名揚千裏?”
皇後笑笑,不作聲了。
片刻,皇帝麵色微動,招手讓公公過來。
“永寧那邊,一切準備齊全了?”
“齊全了,放心吧皇上,過年的東西一樣不差,皇上賞賜的也都送過去了。”
“那就好。”
“要不要……請公主過來?”
“不必了,她不喜熱鬧。”
兩人之間沉默半晌,公公又問,帶了些小心翼翼:“不知下午的祭天大典……公主還……”
建成帝聞言,眉間添了一縷憂愁,凝滯片刻,緩緩開口:“不必了,她不想來,就不來吧。”
公公聽罷,點頭回去了。
大齊國建朝至今,還沒有一個皇帝,對兒女的遷就到了如此地步。
公公幽幽一歎,目光落在殿中的歌舞上。
這場飯,吃得無味。
歌舞,也賞得無味。
總歸是那一套,在座之人沒一個不聽慣了的,也許是眾人心照不宣,都知道今年來了一個江南名妓,大家的心神集中起來,仿佛就隻為等那一個人出現。
歌舞隻是助興,但從今日來看,似乎有些本末倒置了……
“《廣平調》,眾卿可聽過沒有?”
一曲罷,建成帝問眾卿。
此言一落,殿裏嘈雜起來,議論紛紛。
“《廣平調》,聽說是前朝姬貴妃所作……不是已經失傳了嗎?”
“此言差矣,那江南的《廣平調》,早就流傳三年了。”
“不對吧,是有一個歌姬譜出了曲子,可是還遠不到流傳之盛啊。”
“這是何意?”
“你們不知道,那曲子千金難求,非常人能輕易學會的……”
“……”
底下議論一番,又將視線轉回了龍座上,帶有期待。
“莫不是,那位千雪姑娘真來了?”
“皇上既然問出這話,那就一定是了。”
“一個歌女而已,我看各位都太較真了。”
“是你不懂啊……”
“對啊,您不了解……”
皇後笑了,低聲對皇帝道:“皇上還是別吊他們胃口了,快請樂姬上來吧。”
皇上微頷首。
一時,大殿寂靜。
此刻,日光破雲而出,極為耀眼,光芒傾瀉於大殿前台。
一個細長人影出現在門口,其身材婀娜多姿,亭亭玉立。她逆光而行,緩步踏入殿內,模糊了麵容。
烏雲東移,日光再次被遮住。
大殿裏恢複了明暗均勻,也不再刺眼,眾人看清了那來者的模樣。
隻見她微微頷首,一身潔白曳地長裙,烏黑青絲高高綰起,翠色玉釵橫斜雲鬢,麵容素淨,懷抱著一把琵琶,靜靜站定在中央。
眾人目光在她身上流連,帶著幾分欣賞,幾分好奇,幾分讚歎,也許還有幾分玩味。
卻隻有崔承皓,握著酒杯的那隻手突然攥緊,仿佛失了控,下一刻又鬆了下來。
“啪——”
酒杯落在地上,玉盞摔得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