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好酒吃也不叫我。”沈君如嘀咕。
“不管怎樣，你都不能戳穿她……給我留點麵子。”前方傳來說話聲。
“與你何幹？”
“當然與我有關，她是我師妹，你快答應我。”
“看在杜先生的麵子上，我暫且答應。”
“這還差不多……”
“不過你還須小心些，那張麵皮下，誰知是怎樣的臉孔。”
話音至此，戛然而止。
黑暗中二人的腳步，也戛然而止。
隻有淺淺的呼吸聲，在薛千耳邊起起伏伏。沈君如的身子變得僵硬，手心出汗，月光將她的長睫照得異常醉人。
很快，前方的嬉笑聲再度響起。
可是簷下的二人，卻再也沒法移動腳步，隨之愈加澎湃的，是暗潮湧動的心律。
“哥，你們在這裏！”一旁，周浚大笑著走來。
薛千嚇了一跳，沈君如反應迅速，極快捂住她的嘴，二人蹲到了花叢之下，被遮擋得不留縫隙。
“東林郡王來啦？怎麼，不陪柳姑娘了？”崔承皓戲謔地問道。
“已經送回去了。”
“回你郡王府，還是回錦屏樓了？”崔承皓繼續吊著眼問他。
“我倒是想讓她留在王府，可人家不樂意，我也不能勉強啊！”
“你這麼說，我可不信。”
“你愛信不信，哥，你可得替我說話……”
“快坐吧。”
……
前方的笑聲漸漸變小。
周圍的一切都在變得模糊，虛幻起來。
那張麵皮下，誰知是怎樣的麵孔。
麵皮底下……
怎樣的麵孔……
薛千渾身發冷，禁不住顫抖。
周澈的聲音如擊鼓雷鳴一般，回響在她耳邊，一陣陣，一聲聲。
隻一句話，便將她剝得體無完膚。
好似被當眾剝光，被當眾羞辱，將她精心掩蓋的一切、精心修飾的一切，都毫不留情地一語擊碎。
支離破碎。
原來，不止君如姐能看出來，崔承皓也能看出來，周澈也能看出來……
這麼多人能看出來……
她竟還在人家眼皮底下，自以為是，演戲到如今，竟不自知。
原來他們都知道她的臉是假的！
想起以前的種種，那一幕幕，一張張麵孔，崔承皓的笑臉、周澈的冷臉……一個個在眼前放大，一個個呼嘯而過。
原來，都是為了保存自己最後的顏麵，才沒有當麵戳穿。
……到底是什麼原因？
師父肯定是知道的，他明知自己這張麵皮，根本瞞不過眾人，最起碼瞞不過崔承皓和周澈……
卻還讓自己戴上，這到底是為什麼？
薛千渾身發抖，抱緊了自己，感到前所未有的絕望。
以及從腳底蔓延而上的羞恥感，令她不能自控。
沈君如一句話未說，連安慰也不知如何安慰，她也沒反應過來，大腦一片空白。
這也實在出乎她所料……
不過仔細一想，便也不足為怪了——她自己都能看出來，憑什麼他兩個比自己聰明百倍的人，就看不出來呢？
是她大意了，她該想到這一層的。如果能想到，她便會早日提醒薛千。
事到如今，說什麼都晚了。
完敗。
她回頭看看，薛千臉色呆滯，一言不發。